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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曉東、黃筱珍、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等追收抽逃出資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7月15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2428 收藏[0]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9)浙民終736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黃曉東，男，漢族，1970年1月30日出生，住浙江省溫州市鹿城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小雅、邱世枝，上海市浩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黃筱珍，女，漢族，1963年6月11日出生，住浙江省溫州市鹿城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小雅，上海市浩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住所地浙江省溫州市鹿城區西山銳思特汽車旅館加盟店202房間。
訴訟代表人：陳豪，該公司破產管理人浙江六和（溫州）律師事務所負責人。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嘉倫，浙江六和（溫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浙江六和（溫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黃筱玲，女，漢族，1967年9月26日出生，住浙江省溫州市鹿城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潘婧靜，浙江震歐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黃曉東、黃筱珍與被上訴人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愛芭公司）、原審被告黃筱玲追收抽逃出資糾紛一案，不服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浙03民初89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9年7月3日受理后，依法組成由審判員黃梅擔任審判長，審判員李建宏、倪佳麗參加評議的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因黃筱玲未按《上訴案件交納訴訟費用通知書》指定的期間預交上訴案件受理費，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二十條規定，黃筱玲按自動撤回上訴處理。上訴人黃曉東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小雅、邱世枝，黃筱珍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小雅，被上訴人愛芭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嘉倫，原審被告黃筱玲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潘婧靜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黃曉東的上訴請求：1.撤銷原判，改判駁回愛芭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2.一、二審案件受理費由愛芭公司承擔。
事實與理由:第一、葉青蓮因虛構與愛芭公司的債權而涉嫌虛假訴訟犯罪已被鹿城區公安局立案偵查?；谠撌聦?，如果葉青蓮被法院認定虛假訴訟罪名成立，則葉青蓮申請愛芭公司破產清算就失去了事實基礎，溫州中院對于愛芭公司的破產清算程序也失去了合法依據。第二、本案一審開庭前，黃曉東因客觀原因無法出庭應訴，只得向主審法官郵寄了《民事答辯狀》和八組證據材料。一審庭審時，也對黃曉東的八組證據進行了當庭質證。但一審判決書中卻稱黃曉東未對本案進行答辯也未提交任何證據，這顯然與客觀事實不符，也未依法保護黃曉東的基本訴訟權利，造成本案訴訟程序存在重大瑕疵。第三、愛芭公司訴稱的所謂抽逃出資，實際上并未抽逃，也未給愛芭公司造成任何利益損害。(1)2008年11月5日，從愛芭公司賬戶上匯至溫州市鹿城區洪殿愛芭廚房電器經營部(以下簡稱愛芭經營部)賬戶210萬元，愛芭經營部于2009年3月9日，將款項匯回愛芭公司賬戶200萬元(名目：還借款)；(2)2008年11月5日，愛芭公司將370萬元匯款給溫州市方云服飾公司（以下簡稱方云服飾），但該款項于2009年12月25日分四筆匯回愛芭公司公司賬戶，說明疑似被抽逃的資金已被收回。(3)愛芭公司訴稱，方云服飾公司370萬元匯到愛芭公司賬戶后，于當日分多筆轉至愛芭經營部賬戶和其他賬戶(黃筱玲60萬元、蔣穎190萬元)，未見回款或收益。事實上，有兩筆60萬元匯給愛芭電器經營部，但并不像愛芭公司所述，沒有見回款。而是在2010年7月30日愛芭經營部匯給愛芭公司99萬元(名目往來款)，2010年8月9日，匯給愛芭公司4.2萬元。黃曉東認為，愛芭公司是有210萬元+60萬元+60萬元(計330萬元)款項匯到了愛芭經營部賬號，但該經營部其后又匯回了303.2萬元給愛芭公司。因此，無論如何該303.2萬元也應視為回款，而不應當被視為抽逃的出資額。第四、黃曉東為愛芭公司代償了678萬余元銀行貸款。根據鹿城區人民法院(2012)溫鹿商初字第2517號案件中已經確認黃曉東于2012年8月份，代償了愛芭公司的借款本金355萬元。2016年11月1日，黃曉東與建行溫州府前支行達成和解協議，又為愛芭公司代償了323.428838萬元貸款(2017年已經全部履行完畢)。黃曉東代償這些款項后，根據法律規定，黃曉東作為債權人可以直接抵消愛芭公司的債權，屬于法定抵消。第五、愛芭經營部、愛芭公司均不由黃曉東實際控制，而由黃筱玲及其配偶顧夏瑜實際控制。第六、通過愛芭公司破產管理人提供的銀行賬單反映，2008年11月5日，580萬元分兩筆轉出，并不是黃曉東操作，都是黃筱玲操作；其中210萬元匯入愛芭經營部賬戶，當日，黃筱玲操作愛芭經營部賬戶，將該210萬元分別匯入金敏(50.15萬元)、李炳潔(150萬元)、黃筱玲(10萬元)。黃曉東并不認識金敏、李炳潔，他們都是黃筱玲的利益關聯人員；370萬元匯入方云服飾賬戶，而黃筱玲與楊方云(方云服飾的股東、控制人)存在頻繁經濟往來關系，并出借了高達1000多萬元款項給楊方云。而本案所涉的370萬元，也是黃筱玲與楊方云之間的經濟往來，與黃曉東無關。第七、通過愛芭公司破產管理人提供的銀行賬單反應，2009年12月25日，方云服飾匯入愛芭公司兩筆60萬元，同日，該兩筆60萬元通過愛芭經營部賬戶分別匯入黃筱玲(61萬元)、顧秋琴(60萬元)，前述匯付均是黃筱玲操作，顧秋琴為黃筱玲配偶顧夏瑜的姐姐，黃曉東對款項匯付并不知情。第八、愛芭經營部賬戶由黃筱玲、顧夏瑜實際控制。第九、從黃曉東代償愛芭公司銀行貸款達678萬元，該代償款數額遠高于所謂抽逃出資的數額，就可反映出黃曉東不具有抽逃出資的動機。庭審中補充：1、原審判決在認定抽逃資本上錯誤。2、一審判決適用破產法司法解釋二第46條錯誤。
上訴人黃筱珍上訴請求：1、撤銷原判，發回重審；或者改判駁回愛芭公司對于黃筱珍的訴訟請求；2、本案一、二審案件受理費由愛芭公司承擔。
事實與理由:第一、葉青蓮因虛構債權涉嫌虛假訴訟犯罪已被溫州市鹿城區公安局立案偵查，其申請愛芭公司破產清算以及基于破產清算程序衍生的本案就全部失去了事實基礎與合法依據。因此，本案應當予以中止，待人民法院對于葉青蓮涉嫌虛假訴訟犯罪案件審判之后再行審理。第二、黃筱珍不存在抽逃出資的行為，一審法院判決黃筱珍承擔返還出資款的證據不足。(1)2008年11月5日愛芭公司轉出的210萬元和370萬元，黃筱珍既沒有實施或者參與實施，也不知情，黃筱珍不存在抽逃出資行為。同時，黃筱珍對于該580萬元出資款分文沒有占有或者使用；涉案款項的進賬單(匯款單)均是財務主管黃筱玲親筆填寫經辦，款項又是全部匯至愛芭經營部或者黃筱玲及其關聯的賬戶，黃筱珍沒有從中獲得任何利益。(2)愛芭公司為獨立企業法人，自主進行經營管理。黃筱珍出資后該出資已屬愛芭公司所有，黃筱珍僅以股東身份(占15%股權)對公司享有權利、承擔義務，黃筱珍并不是董事長、總經理或者財務主管?？铐椀膮R出并不需要黃筱珍的簽字或者批準，也無需通知黃筱珍。因此，黃筱珍對轉款行為沒有任何責任，也談不上濫用股東權利。(3)黃筱珍作為普通工作人員，無從掌握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或者財務負責人轉移款項的行為。事實上，黃筱珍也沒有資格和職務便利虛構所謂債權債務關系將出資款抽回。第三、愛芭公司580萬元出資款并未被股東抽回。(1)2008年11月5日，愛芭公司賬戶被轉走210萬元至愛芭經營部賬戶，2009年3月9日，有200萬元款項匯回愛芭公司賬戶，并非愛芭公司訴稱完成驗資后“立即轉走”、“未見回款”。(2)愛芭公司2008年11月5日將370萬元匯款給方云服飾，2009年12月25日，分四筆匯回愛芭公司，表明疑似被抽逃的資金已被收回。(3)方云服飾公司2009年12月25日匯370萬元到愛芭公司賬戶后，愛芭公司當日分別匯款至愛芭經營部120萬元、黃筱玲60萬元、蔣穎190萬元。愛芭經營部于2010年7月30日和8月19日分別匯愛芭公司99萬元、4.2萬元，故該103.2萬元匯款不屬于抽逃出資。第四、法定代表人黃曉東累計為公司代償銀行貸款達678萬余元。假設股東存在抽逃出資行為，那股東黃曉東為愛芭公司代償的資金已遠遠超過出資額，因此，黃曉東作為愛芭公司的債權人可以抵消相應的債權。第五、一審法院認定愛芭公司三個股東的出資580萬元全部抽逃，既與客觀事實不符，也不合情理。
被上訴人愛芭公司答辯如下：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一、關于葉青蓮是否涉嫌虛假訴訟，管理人已經依黃筱珍之前的請求向公安經辦人進行核實，并調取了相關的詢問筆錄。根據公安機關的調查以及反饋，其認為暫無證據證明葉青蓮涉及虛假訴訟。該份筆錄和情況管理人依法向破產案件受理法院進行匯報。在破產法院未撤銷受理破產案件的裁定前，本案的破產案件是符合程序的。二、關于黃曉東在一審中提交的答辯狀和證據材料，未反映在判決書上的問題。因黃曉東一直在國外，上述材料未得到黃曉東的確認，一審法院未在判決書中體現程序并不違法。
原審被告黃筱玲答辯稱：一、原審判決黃曉東、黃筱珍抽逃資金正確。1.愛芭公司分工：黃曉東總負責，黃筱珍負責管理、財務，黃筱玲負責業務。2008年11月4日愛芭公司完成注冊后，580萬元注冊資金轉到愛芭經營部與方云服飾賬戶，但黃筱珍每月做的報表顯示580萬元仍一直在愛芭公司賬戶。2.黃筱珍參與愛芭公司管理經營并負責公司財務，公司的營業收入存入黃筱珍的個人銀行卡，營業員的工資由黃筱珍做賬并分發。3.黃筱珍稱沒有與愛芭經營部有任何經濟來往，沒有從愛芭經營部獲益是不真實的。愛芭經營部匯款給黃筱珍共計150萬元，黃筱珍沒有匯款給愛芭經營部。4.愛芭經營部匯給愛芭公司賬戶共計303.2萬元，而愛芭公司匯給愛芭經營部達1028萬元，愛芭經營部尚欠愛芭公司724.8萬元及利息。5、黃曉東與楊方云系另一家公司的合伙人，方云服飾的實際控制人楊方云因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購買偽造的增值稅專用發票罪、抽逃出資罪于2014年1月被判處有期徒刑9年。刑事判決書載明：2010年黃筱玲通過黃曉東介紹與楊方云認識。涉案愛芭公司370萬元資金轉入方云服飾公司，以及方云服飾公司資金轉回愛芭公司，均發生在2008年、2009年。黃筱玲與楊方云當時尚不認識，系黃曉東操作。6、2009年12月25日方云服飾公司分四筆匯給愛芭公司370萬元，愛芭公司分別匯給愛芭經營部120萬元(60萬元、60萬元)、匯給蔣穎190萬元(蔣穎是方云服飾公司財務人員，也就是說匯回方云服飾公司190萬元)、匯給黃筱玲60萬元，后黃筱玲馬上匯給黃筱珍50萬元。二、愛芭公司在建行府前支行貸款1500萬元。1、2011年7月27日愛芭公司在建行府前支行貸款1500萬元，貸款由黃曉東、黃筱珍個人使用，胡圣恩房產抵押(實際胡福林房產)登記債權數額1145萬元、方云服飾擔保500萬元。2.2012年8月黃筱珍歸還建行府前支行貸款355萬元。3.2016年黃曉東被鹿城區人民法院布控抓獲送往拘留所拘留，黃曉東要求與建行府前支行和解，期間陸續歸還建行府前支行323.4288萬元。4、胡圣恩房產抵押(實際胡福林房產)拍賣款822萬元給建行府前支行抵貸款，該822萬元黃曉東、黃筱珍一直未歸還建行府前支行，胡圣恩、胡福林聯系不上。因此，愛芭公司在建行1500萬元貸款的實際使用人是黃曉東、黃筱珍，黃曉東認為代愛芭公司償還借款，行使抵銷權，理由不成立。三、其他事項。1、黃曉東住溫州市鹿城區乘涼橋金瑞商廈B幢409室，經常往來于溫州與上海，愛芭經營部、愛芭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系黃曉東、單嬋。2、黃曉東稱愛芭經營部、愛芭公司由黃筱玲及顧夏瑜家族實際控制，沒有依據。3、黃曉東、黃筱珍稱金敏、李炳潔不認識，黃筱玲與楊方云存在頻繁經濟往來，并出借1000多萬元給楊方云并非事實。4、愛芭公司已進入破產清算階段，但至今仍由黃曉東、黃筱珍、單嬋控制并非法經營。綜上所述，黃曉東、黃筱珍是愛芭公司實際控制人存在抽逃資金，黃筱玲不存在抽逃資金。因一審時黃筱玲沒有出庭及提供證據，故原審判決黃筱玲也參與了抽逃資金。
愛芭公司向一審法院提出訴訟請求：1.判令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共同返還愛芭公司出資款580萬元，并賠償利息損失（以580萬元為基數，按人民銀行同期同檔次貸款利率，自2008年11月5日起計算至實際履行之日止）；2.本案訴訟費由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承擔。
原審法院經審理認定：黃筱玲、黃筱珍、黃曉東系三姐弟。三人于2008年11月4日共同出資設立愛芭公司，注冊資本為580萬元。其中黃曉東出資406萬元，持股比例為70%；黃筱珍與黃筱玲各出資87萬元，持股比例均為15%。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于2008年11月2日、11月3日將合計580萬元款項匯入到愛芭公司在建設銀行府前支行開立的銀行賬戶，賬號為：33×××73。2008年11月3日，溫州溫瑞會計事務所出具驗資報告，確認愛芭公司已收到全體股東繳納的注冊資本合計人民幣580萬元，各股東均以貨幣出資。2008年11月5日，愛芭公司將210萬元以貨款的名義轉入到溫州愛芭經營部的賬戶，將370萬元以借款的名義轉入到溫州市方云服飾有限公司的賬戶。愛芭公司財務賬冊反映，2008年11月公司銀行存款的會計科目金額為580萬元，資產負債表中貨幣資金期末數仍為580萬元。資產負債表落款處企業負責人由黃曉東簽字確認。2009年12月25日、12月28日，方云服飾以還借款的名義分四筆合計向愛芭公司轉賬370萬元，上述款項到賬的當天即全部從愛芭公司銀行賬戶匯出，其中兩筆60萬元合計120萬元以貨款的名義匯入到愛芭經營部的賬戶，一筆60萬元以還借款的名義匯出到黃筱玲賬戶，剩余一筆190萬元也以還借款的名義匯出到他人賬戶。2017年3月30日，根據愛芭公司債權人葉青蓮的申請，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7）浙03破申13號民事裁定書，裁定受理葉青蓮對愛芭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當日，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指定浙江平宇律師事務所擔任愛芭公司管理人。2018年1月26日，經浙江省司法廳批準，浙江平宇律師事務所被浙江六和律師事務所吸收合并作為浙江六和律師事務所分所，名稱變更為浙江六和（溫州）律師事務所。
另查明，愛芭經營部系個體工商戶，經營者為黃曉東。愛芭經營部2008年11月4日已在工商部門注銷登記，但銀行賬戶仍在使用。2008年11月5日，愛芭經營部的銀行賬戶收到愛芭公司轉賬的210萬元后，其中10萬元以還借款的名義轉到黃筱玲的銀行賬戶。2009年12月25日，愛芭經營部收到愛芭公司轉賬的60萬元后，于當天將該款轉入到黃筱玲賬戶。
一審法院認為：（一）關于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是否存在抽逃出資行為的問題?！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二條規定：“公司成立后，公司、股東或者公司債權人以相關股東的行為符合下列情形之一且損害公司權益為由，請求認定該股東抽逃出資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制作虛假財務會計報表虛增利潤進行分配；（二）通過虛構債權債務關系將其出資轉出；（三）利用關聯交易將出資轉出；（四）其他未經法定程序將出資抽回的行為?！笔紫?，愛芭公司于2008年11月4日成立時，三股東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均已將各自認繳的出資額合計580萬元轉入愛芭公司建設銀行賬戶并完成驗資，但在驗資完成后的第二天580萬元即從愛芭公司銀行賬戶轉出，其中210萬元以貨款的名義轉至愛芭經營部的賬戶，370萬元以借款的名義轉至溫州市方云服飾有限公司的賬戶。愛芭經營部的登記經營者為黃曉東，且在發生上述款項往來時愛芭經營部已注銷登記。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均未能提供證據證明愛芭公司與愛芭經營部訂立書面買賣合同以及收到貨物的事實，也未能提供證據證明愛芭公司與溫州市方云服飾有限公司存在借款往來的事實。其次，愛芭公司在上述款項轉出當月做賬時，沒有將相應的會計賬目按照買賣合同、借款合同業務進行處理，當月公司銀行存款會計科目項下以及資產負債表中的貨幣資金均仍為580萬元，而存貨與應收賬款項目仍為零。愛芭公司的財務賬冊資料不能反映愛芭公司在2008年11月存在與愛芭經營部、溫州市方云服飾有限公司的買賣與借款往來。再次，關于抽逃出資的主體，黃筱珍提供的進賬單雖然不能反映將580萬元出資款轉出的行為具體由誰實施，但上述款項從愛芭公司賬戶轉出后部分直接或者間接轉入到黃曉東、黃筱玲的銀行賬戶，黃曉東、黃筱玲當時分別是愛芭公司法定代表人、監事，因此黃曉東、黃筱玲通過虛構債權債務關系將其出資轉出的事實具有高度可能性，予以認定。黃筱珍雖然沒有直接收取轉出的出資款，但愛芭公司的三名股東黃筱玲、黃筱珍、黃曉東為三姐弟，黃筱珍自稱在門店工作，共同參與愛芭公司的經營活動，黃筱珍共同參與抽逃出資的事實同樣具有高度可能性，予以認定。黃筱珍辯稱其不存在抽逃出資的行為與事實不符，不予支持。（二）關于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是否已補足出資的問題。首先，2009年3月9日愛芭經營部向愛芭公司銀行賬戶轉賬的200萬元備注為還借款，且該筆款項在當日即又以還借款的名義全額轉出到被告黃筱玲名下，愛芭公司并未實際使用該筆款項。2009年12月25日溫州市方云服飾有限公司將370萬元款項已轉回到愛芭公司賬戶，但當日120萬元以貨款的名義轉到愛芭經營部的賬戶，另外250萬元也是還借款的名義轉出，黃筱珍、黃筱玲、黃曉東沒有證據證明之后的款項系公司經營支出，故上述570萬元款項匯入到愛芭公司賬戶僅為走賬，黃筱珍主張570萬元出資愛芭公司已收回依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其次，黃筱珍主張愛芭經營部于2010年7月30日、8月19日分別匯給愛芭公司99萬元、4.2萬元，應當作為回補出資款。但愛芭經營部的經營者與愛芭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都是黃曉東，從愛芭公司提供的銀行賬戶流水可以反映愛芭公司與愛芭經營部之間除前述的款項來往之外，愛芭公司以往來款、借款、還借款的名義向愛芭經營部進行多筆大額轉賬，總金額已大于103.2萬元，因此黃筱珍僅以愛芭經營部向愛芭公司的部分匯款記錄作為已補交的出資與事實不符，不予支持。（三）關于黃曉東為愛芭公司償還貸款是否可以抵銷出資款的問題。愛芭公司對于黃曉東代其償還貸款678萬多元的事實予以認可，但不同意直接抵銷三股東應返還的出資款。因黃曉東未到庭參加訴訟，對于其基于何種法律關系代愛芭公司償還貸款尚無法確定。即便黃曉東因代愛芭公司償還貸款而享有對愛芭公司相應的債權，黃曉東本人并未到庭主張抵銷出資款。另外，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二）》第四十六條規定，債務人的股東主張以下列債務與債務人對其負有的債務抵銷，債務人管理人提出異議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債務人股東因欠繳債務人的出資或者抽逃出資對債務人所負的債務；（二）債務人股東濫用股東權利或者關聯關系損害公司利益對債務人所負的債務。在管理人提出異議的情況下，黃筱珍主張以抽逃的出資款與愛芭公司對其負有的債務抵銷于法不符，不予支持。黃曉東如認為愛芭公司對其負有債務的，應當另行向愛芭公司管理人申報債權。另外，黃筱珍以案外人葉青蓮涉嫌虛假訴訟已刑事立案為由要求本院中止審理，但其并未提交刑事立案的相關材料，且即便確實刑事已立案也不影響本案的處理，故對其中止審理的申請該院不予準許。
綜上所述，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在設立愛芭公司后以虛構債權債務關系的方式將出資款抽回，其行為構成抽逃出資，愛芭公司請求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返還各自抽逃的出資款并賠償利息損失于法有據，予以支持。但愛芭公司要求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共同返還全部出資款580萬元缺乏依據，不予支持。愛芭公司主張從2008年11月5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檔次貸款利率計算利息損失符合法律規定，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三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二條、第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如下：一、黃曉東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返還出資款406萬元并賠償利息損失（以406萬元為基數，從2008年11月5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檔次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實際履行完畢之日止）；二、黃筱玲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返還出資款87萬元并賠償利息損失（以87萬元為基數，從2008年11月5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檔次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實際履行完畢之日止）；三、黃筱珍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返還出資款87萬元并賠償利息損失（以87萬元為基數，從2008年11月5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檔次貸款基準利率計算至實際履行完畢之日止）；四、駁回浙江愛芭電器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本案受理費52400元，訴訟保全費5000元，合計57400元，由黃曉東負擔40180元，黃筱珍負擔8610元，黃筱玲負擔8610元。
二審中，上訴人黃曉東、黃筱珍、被上訴人愛芭公司均未向法庭提供新的證據。
原審被告黃筱玲提供新的證據9份，證據1.庭審筆錄中傅曉蓉、黃筱珍的證人證言。證明：黃筱珍管理愛芭公司，是愛芭公司的財務，公司的印章由黃筱珍掌握。證據2.黃筱珍的筆錄、個人銀行卡。證明：營業收入存入黃筱珍的個人銀行卡，營業員的工資由黃筱珍發放。證據3.愛芭經營部與黃筱珍、愛芭公司的對帳單。證明：1、愛芭經營部匯款給黃筱珍共計150萬元，黃筱珍說沒有從愛芭經營部獲益是不真實的。2、愛芭經營部尚欠愛芭公司724.8萬元沒有歸還。證據4.2009年12月25日的匯款記錄。證明：其中一筆60萬元方云服飾匯給愛芭公司、再匯給愛芭經營部公司、再匯給黃筱玲、最終匯給黃筱珍50萬元。證據5.民事判決書。證明：胡圣恩房產抵押，方云服飾擔保，愛芭公司從建行府前貸款1500萬元。證據6.拘留決定書，和解協議書。證明：黃曉東被拘留，然后與建行府前支行簽訂和解協議書。證據7.執行裁定書。證明：胡圣恩房產拍賣款822萬元給建行貸款。證據8.公證書、移機登記單。證明：愛芭公司至今在經營，并由黃曉東、黃筱珍、單嬋等人控制。證據9.黃曉東、葉叢的談話筆錄，證明：黃曉東一直從事高利放貸。
黃筱珍、黃曉東質證認為：證據1，庭審筆錄，不能作為新證據。證據2，不能證明待證事實，和本案無關。證據3，和本案無關。證據4，和本案無關。證據5，在一審中已經出現，不是新證據。證據6，黃筱珍和黃曉東兩人是姐弟，該事實在一審中也已經認定。不是新證據。證據6，和本案無關。證據7，不是新證據。證據8，不符合事實。公證書于2017年9月13日作出，愛芭公司的破產裁定于2017年3月，公證書制作時愛芭公司已經破產。公證內容和客觀事實不符。證據9，所謂放貸和本案無關。
被上訴人愛芭公司對黃筱玲提供的證據質證認為：對證據1三性均由法院依法認定。真實性無異議。證據2，三性無異議。證據3，愛芭經營部公司與黃筱珍的對帳單，真實性無異議，關聯性、證明對象由法院認定。證據4，對三性無異議。證據5，對三性無異議。證據6，三性無異議，關于黃曉東一直主張的代償600萬元的問題，一審中管理人已經提供黃曉東歸還建行貸款355萬元，歸還的備注上寫明“黃筱珍替胡圣恩”，實際上黃曉東本人歸還的只有300余萬元。證據7，三性無異議。證據8，三性由法院認定。證據9，三性由法院認定。
本院認定：黃筱玲在庭審中未提交證據原件，庭后也未向法院提交核對。對黃筱玲提交的9份證據的真實性黃曉東、黃筱珍、愛芭公司不持異議，予以確認，對其證明目的將結合本案其他證據綜合認定。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原判認定的一致。
本院認為：上訴人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作為被上訴人愛芭公司的股東，于2008年11月2日、11月3日將合計580萬元款項匯入到愛芭公司的驗資賬戶進行貨幣出資不久后即將出資款直接或者間接轉入到公司法定代表人黃曉東和公司監事黃筱玲的銀行賬戶，在沒有證據證明公司高管黃曉東、黃筱玲與公司存在轉賬的基礎關系或公司對其負債時，一審法院認定黃曉東、黃筱玲抽逃公司注冊資本，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二條的規定。鑒于黃筱玲、黃筱珍、黃曉東為姐弟關系，黃筱珍又自稱在公司門店工作，共同參與公司的經營活動，一審法院認定黃筱珍共同參與抽逃出資行為，亦符合公司法司法解釋和民事訴訟證據高度蓋然性的規定。在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通過方云服飾實施抽逃出資行為后，雖然2009年12月25日方云服飾將370萬元款項已轉回到愛芭公司賬戶，但當日120萬元以貨款的名義轉到經營者為黃曉東的愛芭經營部的賬戶，另外250萬元也是還借款的名義轉出，在黃筱珍、黃筱玲、黃曉東沒有證據證明之后的款項系公司經營支出的情況下，一審法院認定案涉570萬元款項匯入到愛芭公司賬戶僅為走賬，有相應事實和法律依據。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提出的未抽逃出資及出資已經返還公司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注冊資本作為公司運營的物資基礎，股東抽逃注冊資本構成對公司的侵權，一審法院判決黃曉東、黃筱玲、黃筱珍返還公司相應的出資款并賠償利息損失，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雖然黃曉東曾為愛芭公司償還過貸款678萬多元并主張抵銷權，但是，在愛芭公司已經進入破產程序的情況下，與民法抵銷權不同，破產抵銷權突出其債的擔保功能，即公司注冊資本是公司對全體債權人的償債擔保，而非僅僅是股東應當對公司履行的出資義務，既然返還抽逃出資之債的利益主體涉及股東、公司、債權三者之間，在主體之間不具有對應性的情況下，黃曉東對愛芭公司享有的案涉678萬多元破產債權，不能與其應當返還給公司的抽逃出資之債相互抵銷。黃曉東提出破產抵銷權相應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一審期間，黃曉東從上海郵寄民事答辯狀以及證據材料，但黃曉東此時人在國外，一審法官在無法確認上述材料系黃曉東真實意思表示的情況下，當庭優先組織了對答辯狀、證據材料進行質證，當庭也表示會在庭后向黃曉東進行確認。如無追認，視為材料無效。一審判決前，一審法院一直未得到黃曉東本人的確認和代理人的確認，故其未在判決書中體現，程序上并不違法。
綜上，原判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48790元，由上訴人黃曉東負擔40180元，黃筱珍負擔861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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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長 黃 梅
審判員 李建宏
審判員 倪佳麗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書記員 呂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