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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鄔興盛、姜為期貨交易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7月11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3458 收藏[0]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8）川民終1132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四川省成都市錦江區東大街芷泉段229號1棟2單元28層。
法定代表人：李蒲賢，董事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建，公司員工。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鄔興盛，男，1970年6月25日出生，漢族，住四川省成都市錦江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宋偉偉，江蘇至譽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陸純，江蘇至譽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姜為，男，1971年1月24日出生，漢族，住四川省成都市高新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費東，泰和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溫勇，泰和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國金公司）因與被上訴人鄔興盛、姜為期貨交易糾紛一案，不服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川01民初248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8年10月26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國金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張建，被上訴人鄔興盛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宋偉偉，被上訴人姜為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費東、溫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國金公司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鄔興盛、姜為對常州市琦潤物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琦潤公司）和成都瓏錦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瓏錦公司）期貨穿倉欠款及其利息承擔連帶責任；2.本案一審訴訟費、二審訴訟費、保全費、公告費由鄔興盛、姜為承擔。事實和理由：一、一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一審法院認為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是基于國金公司與期貨市場交易主體之間的協議產生，即期貨客戶未按約定補交保證金的違約行為是產生損失的直接原因，而非鄔興盛、姜為兩人操作期貨交易的行為錯誤。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中國證監會）（2015）31號行政處罰決定書第三節中載明：“17日至19日，甲醇1501合約出現連續三個跌停板單邊市，三個交易日合約價格跌幅高達19.1%。22日閉市，期貨交易所依照規則執行強制減倉，共減倉25500手（雙邊），涉及客戶506個，其中買方強制減倉客戶數量167個，賣方強制減倉客戶364個。12月19日，甲醇1501合約價格大幅下跌，導致86個客戶穿倉，金額高達1.77億元。截至2015年7月22日結算，甲醇1501合約未結清欠款的穿倉客戶共34個，穿倉金額共計1.47億元，涉及13家期貨公司”，國金公司提供的《還款協議》以及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川01民初字508號民事判決均載明：國金公司主張穿倉損失的賬戶是因甲醇1501合約出現連續三個跌停板導致穿倉。二、姜為的違法行為與國金公司的損失之間存在直接因果關系。《還款協議》經琦潤公司和國金公司簽章確認，合法有效。在無相反證據證明的情況下，應當認定證據的真實性。協議中明確國金公司因穿倉未追回的損失為100萬元，同時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川01民初字508號民事判決認定瓏錦公司賠償國金公司保證金及手續費2678504元，并承擔案件受理費。2017年12月21日，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因無可供執行的財產線索裁定終結執行該案。該兩項證據可以證明瓏錦公司、琦潤公司期貨賬戶因受姜為控制，導致甲醇1501合約出現連續三個跌停板穿倉，國金公司的損失事實客觀存在，且甲醇1501合約出現連續三個跌停板是因為姜為的違法行為所致，故姜為的違法行為與國金公司的損失之間具有直接因果關系。鄔興盛的賬戶由姜為控制，中國證監會（2015）31號行政處罰決定書第三節中載明：“鄔某為大角牛投資的股東，同時也是欣華欣的甲醇業務員”。姜為在詢問筆錄中自認，通過鄔興盛期貨賬戶交易了甲醇1501合約，其他涉案人員詢問筆錄也指認鄔某期貨交易賬戶中的甲醇1501合約由姜為決策并下單，或由姜為指令買入。鄔興盛雖然不是中國證監會處罰的對象，但其賬戶由姜為代為決策并下單，鄔興盛的行為應認定為其共同實施了侵權行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侵權責任法》第八條的規定，鄔興盛應承擔連帶責任。綜上。姜為、鄔興盛的違法行為導致其控制的期貨賬戶穿倉，損害了國金公司的合法權益。請求依法查明事實，并改判支持國金公司的上訴請求。
姜為答辯稱，一、國金公司無權向姜為主張國金公司客戶名下期貨賬戶保證金損失。（一）姜為與國金公司之間沒有合同關系，根據合同相對性原則，姜為無權對其客戶名下期貨賬戶保證金損失向國金公司主張違約償付責任。（二）國金公司并非甲醇期貨交易的投資者，主張侵權責任損失亦沒有法律依據。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期貨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六十二條規定，國金公司作為期貨公司，其身份是代理投資者從事期貨交易業務的經營機構，而非從事期貨交易的投資者，故期貨市場變化對其不產生任何影響。國金公司在本案中所訴稱的期貨賬戶保證金損失系其客戶琦潤公司及瓏錦公司未能按照期貨交易合同約定及時補倉所造成，與市場無關，故國金公司應依據合同違約法律關系向合同相對方主張權利。二、根據國金公司提供的證據，國金公司已經依據合同法律關系就其客戶名下期貨賬戶保證金損失向琦潤公司及瓏錦公司主張了權利，并分別達成《還款協議》、取得法院判決。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二條關于“因當事人一方的違約行為，侵害對方人身、財產權益的，受損害方有權選擇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其承擔侵權責任”的規定，國金公司就同一事實，在已選擇合同法律關系分別向琦潤公司及瓏錦公司主張權利，并實現了部分權益的情況下，不能再次以侵權責任為由重復主張權利。三、姜為的身份是成都欣華欣化工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欣華欣公司）前總經理，其在案涉期貨交易中系代表欣華欣公司履行職務，該事實已經被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等法院作出的生效判決確認，因此，從侵權法律關系角度看，姜為也并非本案適格被告。四、國金公司主張損失依據不足。（一）國金公司提供的涉及瓏錦公司的判決所確定的損失金額履行情況不明確，該判決金額不能作為損失主張依據。（二）國金公司與琦潤公司所達成的《還款協議》由雙方協商簽訂，其協商金額不能作為向第三人主張損失的依據。綜上所述，請求駁回國金公司的上訴請求，依法維持原審判決。
鄔興盛答辯稱，一、鄔興盛不應承擔侵權責任。（一）姜為操作期貨交易價格系代表欣華欣公司的職務行為，該行為產生的民事責任應當由欣華欣公司承擔。（二）鄔興盛在該事件中不存在任何違法行為，不應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三）國金公司損失的直接原因是案外人瓏錦公司、琦潤公司期貨賬戶穿倉導致國金公司墊付了穿倉保證金及手續費。欣華欣公司的違法行為與國金公司的損失之間不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二、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不成立。國金公司選擇分別通過判決、協議的方式解決其與瓏錦公司、琦潤公司之間的糾紛，因此，國金公司可以通過提起訴訟、申請強制執行等方式進一步實現其債權。綜上，國金公司的上訴理由不成立，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依法駁回國金公司的上訴請求。
國金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姜為、鄔興盛以其在國金公司處開立的期貨賬戶中的資金（約126萬元）歸還因操縱期貨交易價格導致相關賬戶穿倉所欠國金公司的穿倉保證金；2.姜為、鄔興盛對琦潤公司和瓏錦公司期貨穿倉欠款及利息承擔連帶責任。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中國證監會于2015年9月16日在其網站刊登了（2015）31號行政處罰決定書，認定姜為在2014年11月14日至12月16日期間存在實際控制欣華欣等42個期貨賬戶操縱期貨交易價格的行為。同時認定：姜為直接控制的期貨賬戶中包括了大牛角投資有限公司名下的賬戶以及鄔興盛名下的期貨賬戶，而鄔興盛為大角牛投資公司的股東，同時也是欣華欣公司甲醇業務員；姜為借用的期貨賬戶包括了琦潤公司及瓏錦公司名下的期貨賬戶。
2016年10月25日，一審法院針對國金公司與瓏錦公司期貨交易糾紛一案作出（2016）川01民初508號民事判決，判令瓏錦公司向國金公司償還損失2678504元及利息。
根據國金公司提交的其與琦潤公司簽訂的《還款協議》，琦潤公司應向國金公司支付因琦潤公司穿倉導致國金公司為其墊付的保證金及其他損失共243萬元。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姜為、鄔興盛是否應承擔侵權責任，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可否得到支持。
一、關于國金公司主張姜為、鄔興盛承擔因操縱期貨交易價格行為產生的侵權責任能否成立的問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期貨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規定：“人民法院審理期貨侵權糾紛和無效的期貨交易合同糾紛案件，應根據各方當事人是否有過錯，以及過錯的性質、大小，過錯和損失之間的因果關系，確定過錯方承擔的民事責任”，根據該條規定，認定姜為、鄔興盛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為：姜為、鄔興盛存在侵權行為，國金公司存在損失以及姜為，鄔興盛侵權行為與國金公司損失之間有法律上的因果關系。所謂因果關系是指侵權人實施的違法行為與受害人的損害事實之間有前因后果的關系，且該種因果關系應是直接的因果關系。本案中，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是其客戶名下期貨賬戶穿倉產生的保證金的損失。該損失基于國金公司與期貨市場交易主體之間的協議產生，即其客戶未按約定補交保證金的違約行為是產生損失的直接原因，姜為、鄔興盛操縱期貨交易的行為與前述損失之間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故姜為、鄔興盛的違法行為與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之間不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姜為、鄔興盛的侵權責任不成立。
二、關于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構成的問題。國金公司所主張的損害賠償金額是其與案外人瓏錦公司就雙方之間期貨經紀合同糾紛而形成的判決所確認的金額，以及國金公司與琦潤公司簽訂的《還款協議》所約定的金額。關于國金公司與琦潤公司的《還款協議》的真實性，姜為、鄔興盛均提出異議，國金公司亦未能對此進一步舉證證明。即使該協議真實存在，國金公司所主張的損失已通過生效法律文書判定及協議約定的方式得以彌補，國金公司可通過申請執行或要求協議對方繼續履行等方式實現其債權，而不是另行提起本案訴訟主張相同損失。同時，國金公司將其與兩案外人根據期貨經紀合同約定而產生損失作為姜為、鄔興盛侵權行為所造成的損失，明顯依據不足。故國金公司主張的損失不能成立。
綜上，國金公司主張姜為、鄔興盛承擔侵權責任的訴訟請求不能成立。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期貨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駁回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的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16140元，公告費260元，由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負擔。
二審中，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
本院對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案二審庭審中，國金公司進一步明確其一審的訴訟請求為：1.鄔興盛以其在國金公司處開立的期貨賬戶中的資金（約126萬元）歸還因姜為操縱期貨交易價格導致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穿倉所欠國金公司的穿倉保證金及利息（以生效判決確認的數額及《還款協議》確定的金額之和為準）；2.如果鄔興盛在國金公司處開立的期貨賬戶中的資金不足以清償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穿倉所欠國金公司的穿倉保證金及利息，姜為、鄔興盛就不足部分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本院認為，根據國金公司的上訴主張和理由，以及姜為、鄔興盛的答辯意見，本案二審爭議的主要問題是：一、鄔興盛是否應當以其在國金公司處開立的期貨賬戶中的資金歸還因姜為操縱期貨交易價格導致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穿倉所欠國金公司的穿倉保證金及利息；二、如果鄔興盛以其在國金公司處開立的期貨賬戶中的資金不足以清償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穿倉所欠國金公司的穿倉保證金及利息，姜為、鄔興盛是否應就不足部分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本案中，國金公司所提出的兩項訴訟請求的基礎邏輯是：姜為操縱期貨市場的違法行為導致了國金公司為在國金公司處開立投資賬戶的客戶--琦潤公司、瓏錦公司墊付了穿倉保證金，因此造成了國金公司的資金損失，故姜為應當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鄔興盛則因將自身賬戶交由姜為用于操縱期貨市場，構成共同侵權，故應與姜為共同承擔相應的侵權損害賠償責任。換言之，國金公司在本案中所提出的訴訟請求的請求權基礎是侵權損害賠償請求權。在侵權法律關系中，侵權責任成立的條件之一是：行為人的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侵權行為法領域內的因果關系是指行為人的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存在直接相關的前因后果關系。即：如果行為人的在先行為直接導致在后損害結果發生，則行為人的行為與損害后果間具有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具體到本案，判斷姜為、鄔興盛是否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的關鍵在于：姜為操縱期貨市場的行為以及鄔興盛將自身賬戶交由姜為控制的行為是否直接導致國金公司無法收回其墊付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穿倉保證金的這一后果。本案中，姜為操縱期貨市場導致期貨價格非正常下跌，侵害對象是期貨投資人琦潤公司、瓏錦公司的投資利益。國金公司作為期貨交易中介，其并不參與期貨交易本身，期貨操縱導致的期貨交易價格非常正下跌，與國金公司是否基于其與特定客戶之間的約定，墊付保證金或收回墊付保證金之間，并無直接關聯關系。國金公司之所以墊付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的穿倉保證金，系基于期貨中介交易關系中，琦潤公司、瓏錦公司并未按照兩公司與國金公司之間的約定，及時追加對應賬戶保證金的違約行為所致，而非期貨價格不正常下跌所致。同理，國金公司未能收回墊付琦潤公司、瓏錦公司賬戶的穿倉保證金，也系琦潤公司、瓏錦公司并未依法按約向國金公司支付本應由兩公司承擔的保證金的行為所致。因此，姜為操縱期貨的違法行為與期貨中介國金公司未能收回其為投資客戶琦潤公司、瓏錦公司墊付的穿倉保證金之間，不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國金公司就其未能收回其為投資客戶琦潤公司、瓏錦公司墊付的穿倉保證金向姜為主張侵權損害賠償責任的請求權基礎不成立，故國金公司的該項訴訟請求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難以成立，本院依法不予支持。同理，國金公司所主張的損失與鄔興盛將其期貨賬戶交由姜為控制的行為之間，也缺乏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其要求鄔興盛與姜為就其所主張的損失承擔侵權損害連帶賠償責任，同樣缺乏事實與依據，難以成立，本院依法亦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國金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6140元，由國金期貨有限責任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王 玥
審判員 朱文京
審判員 何 杉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五日
書記員 **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