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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華、唐雪生共有權確認糾紛再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4月17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2530 收藏[0]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8）湘民再566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唐少華，男，1962年6月25日出生，漢族，住湖南省永州市冷水灘區。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唐雪生，男，1974年11月15日出生，漢族，住湖南省永州市冷水灘區。
兩再審申請人共同委托訴訟代理人：郭文斌，湖南人和人（永州）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韓艷玲，女，1965年6月20日出生，漢族，住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龔向陽，男，1966年5月2日出生，住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系韓艷玲所在單位推薦。
二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蔣長明，男，1962年10月24日出生，漢族，住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
委托訴訟代理人：馮松林，湖南杰聯律師事務所律師。
再審申請人唐少華、唐雪生因與被申請人韓艷玲及二審被上訴人蔣長明共有權確認糾紛一案，不服湖南省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二審法院）（2017）湘11民終180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8年5月30日作出（2017）湘民申3902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再審申請人唐雪生及其與再審申請人唐少華共同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郭文斌，被申請人韓艷玲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龔向陽，二審被上訴人蔣長明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馮松林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稱，1.原審判決結果超出韓艷玲的訴訟請求。韓艷玲提出的訴訟請求為“確認涉案房屋為韓艷玲與蔣長明共同共有，蔣長明與唐少華、唐雪生轉讓涉案房屋的行為無效”，但二審判決結果為韓艷玲與唐少華、唐雪生分配涉案房屋的拆遷補償款。二審判決結果超過了韓艷玲的訴訟請求。2.二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二審判決混淆了物權變動負擔行為和處分行為，將處分不能作為負擔行為無效的理由認定涉案房屋買賣合同部分無效，并依據合同無效的法律規定，判決由韓艷玲分得拆遷補償款2486331.5元，適用法律錯誤。蔣長明與韓艷玲系夫妻，將共有房屋登記在蔣長明個人名下，應認定韓艷玲授權蔣長明處分，蔣長明將房屋出賣的法律后果應當由夫妻共同承擔法律責任。3.涉案房屋已于本案發生爭議前被政府征收，房屋所有權已屬于政府所有，韓艷玲主張房屋拆遷款應當通過行政訴訟的程序。綜上，請求撤銷二審判決，駁回韓艷玲的全部訴訟請求。
韓艷玲辯稱，1.涉案房屋的全部征收補償款應歸韓艷玲與蔣長明夫妻共同共有。蔣長明將涉案房屋出售給唐少華，未經韓艷玲同意，其處分行為系無效的法律行為。且唐少華主觀上不存在善意，涉案房屋未以合理價格轉讓，未進行過戶登記，不符合善意取得的條件。在韓艷玲表示反對，且唐少華不構成善意取得的情況下，涉案房屋的所有權沒有歸屬于唐少華的可能性。故涉案房屋的拆遷補償款應當歸屬于韓艷玲和蔣長明夫妻，唐少華與蔣長明之間的買賣合同屬于債權關系，可通過合同違約之訴解決。2.蔣長明對房屋的處分行為應當是整體無效，而非部分無效。涉案房屋系夫妻共同共有，并不是按份共有，是不可分割處理的財產。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對于轉讓共同共有房屋，共同共有人不能對自己的那一半單獨行使處分權。3.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認為夫妻共同共有財產登記在蔣長明個人名下，應當認定韓艷玲授權蔣長明對涉案房屋的處分權沒有法律依據。法律并不禁止夫妻共同共有房產登記在一人名下，也沒有規定登記在個人名下就認定為一方對另一方的授權。綜上，請求駁回唐少華、唐雪生的再審請求。
蔣長明辯稱，同意韓艷玲答辯意見中與蔣長明有關的部分。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認為蔣長明與韓艷玲惡意串通進行本案訴訟，沒有相應的證據予以證明。
韓艷玲向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決確認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7、9、13號房屋（房產證號：永房權證零陵字第××號）系韓艷玲與蔣長明共同共有；確認蔣長明將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7、9、13號房屋轉讓給唐少華、唐雪生的行為無效。
一審法院認定案件事實：韓艷玲與蔣長明于1990年1月1日在原永州市（縣級市）天字地鄉人民政府登記結婚，婚后生育3個子女，即長女蔣芬、次女蔣詩堯、兒子蔣峻。因雙方夫妻感情不和，韓艷玲與蔣長明從2010年開始分居至今。分居前雙方對共同財產沒有約定。2008年蔣長明購得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房產證號為：永房權證零陵字第××號，產權人登記為蔣長明。2013年12月6日，蔣長明未與韓艷玲商量將該房屋出售給唐少華，雙方簽訂了一份《房屋買賣合同》，合同主要約定：房屋面積為505.71平方米，房屋出售價格為90萬元，雙方簽訂買賣合同時，唐少華支付蔣長明40萬元，雙方到房產局辦理過戶手續，唐少華在收到房產證和土地證后，將剩余款項一次付清。合同簽訂后，唐少華當時支付了40萬元購房款給蔣長明。當天蔣長明到永州市零陵區民政局，要該局出具了一份婚姻登記記錄證明，證實其在婚姻登記機關從2003年10月1日至2013年12月6日未發現有結婚或離婚登記記錄。蔣長明將該份證明交予唐少華、唐雪生。2013年12月10日，蔣長明給唐雪生出具了一份委托書，委托唐雪生全權代表其本人到有關房產、國土、稅務等部門辦理屬于其本人所有的房屋（永房權證零陵字第××號）及該房屋相應土地使用權【零國用（2008）第002936號】的過戶變更登記手續，因此所產生的一切稅費由受托人唐雪生負責繳納。雙方于當天到永州市零陵公證處對委托事項進行了公證。公證后，唐雪生、唐少華沒有到房產、國土等部門辦理房屋、土地過戶變更登記手續，所購買的房屋也沒有裝修居住。后唐少華將剩余的購房款50萬元支付給蔣長明。2015年因永州市零陵區古城建設拆遷，該房屋納入被拆遷的范圍，唐少華與蔣長明將原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中的價格從90萬元修改為218萬元。2016年1月23日，永州市零陵區人民政府房屋征收管理辦公室（甲方）與蔣長明、唐少華（乙方）簽訂補償協議，拆遷補償款為587.2663萬元。2016年韓艷玲在永州市零陵古城項目房屋拆遷過程中，得知這一情況，即向蔣長明、唐雪生、唐少華提出異議，雙方協商未果，韓艷玲遂訴至法院。
一審法院審理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一）蔣長明轉讓給唐少華、唐雪生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是否系韓艷玲與蔣長明的夫妻共有財產；（二）蔣長明將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賣給唐少華、唐雪生的行為是否有效。
韓艷玲與蔣長明于1990年1月1日登記結婚，涉案的原房屋系蔣長明于2008年購買，盡管登記在蔣長明個人名下，但系韓艷玲與蔣長明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取得的財產，故應認定涉案的原房屋系韓艷玲與蔣長明的夫妻共有財產，但該房屋現已被政府征收，并已拆除，不復存在，再進行確權已無實際意義。因涉案房屋登記在蔣長明個人名下，蔣長明聲稱該房屋無其他權利人，并提供了無婚姻關系的證明，唐少華、唐雪生進行了查驗，盡到了謹慎注意的義務，該房屋轉讓的價格與當時的市場價格基本持平，且房屋已交付給唐少華、唐雪生實際控制、占有和使用，未辦理產權交易過戶手續也是基于涉案房屋馬上面臨征收拆遷的實際情況，同時又征得了相關拆遷部門的同意，因此可以認定唐少華、唐雪生取得該房屋屬于善意取得，如果因蔣長明的部分無權處分行為而造成了韓艷玲的損失，韓艷玲可以向蔣長明追償。據此判決：駁回韓艷玲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0000元，財產保全費5000元，共計15000元由韓艷玲負擔。
二審法院認定的案件事實與一審法院認定的案件事實一致。
二審法院審理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為：（一）唐雪生、唐少華是否構成善意取得。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的規定，構成不動產善意取得須滿足三個條件：1.受讓人受讓該不動產時是善意的；2.以合理的價格轉讓；3.轉讓的不動產依照法律規定應當登記的已經登記。本案中，唐雪生、唐少華雖然在購買涉案房產時是善意的，且支付了合理的價款，但并沒有依照法律規定進行登記。因此，唐雪生、唐少華并不構成善意取得。唐雪生、唐少華提出“未辦理過戶轉讓登記經過了相關拆遷部門的同意”，但是依法辦理產權登記是法律規定，拆遷部門并不能違背法律規定確定物權歸屬。故唐雪生、唐少華的主張沒有法律依據。一審法院認定唐雪生、唐少華構成善意取得系適用法律錯誤。（二）涉案房產權益的認定。涉案房產系韓艷玲與蔣長明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取得，屬于夫妻共同財產。雖然房產已經被政府征收并拆除，房屋標的歸于滅失，物權也隨之消滅，對涉案房產進行確權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但是作為房屋代位價值的拆遷補償款的權益歸屬依法應當進行認定。本案中，韓艷玲和蔣長明為夫妻關系，雙方亦未對涉案房產進行約定，依法應當視為共同共有。因唐雪生、唐少華在房屋征收前對涉案房屋并不構成善意取得，即對涉案房屋不享有所有權，故房屋的征收補償款應當屬于韓艷玲和蔣長明共同共有。另由于蔣長明已經與唐雪生、唐少華簽訂了《房屋買賣合同》，該合同是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合同關于房屋產權的處分行為中對蔣長明所享有的部分產權的處分視為蔣長明對自身權益作出了處分，予以確認。而對韓艷玲權益的處分部分，因未取得韓艷玲的書面同意，且韓艷玲亦提出了異議，故該部分處分應當認定為無效。故涉案房產征收后的補償款中歸蔣長明所有的部分，依法應當由唐雪生、唐少華享有，韓艷玲所有的部分由韓艷玲享有。因唐雪生、唐少華已向蔣長明支付了被征收房屋的全部價款，所交房款應予返還，即從一審法院在永州市零陵古城項目協調小組征地拆遷辦公室凍結的拆遷補償款中優先支付購房款90萬元，剩余拆遷補償款4972633元，由韓艷玲與唐雪生、唐少華均分，雙方各占2486331.5元。據此判決：一、韓艷玲分得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拆遷補償款2486331.5元；二、唐少華、唐雪生分得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拆遷補償款3386331.5元（含90萬元購房款）；三、駁回韓艷玲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及財產保全費共計1500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0000元，共計25000元。由韓艷玲負擔15000元，由唐雪生、唐少華負擔10000元。
本案在本院再審過程中，韓艷玲向本院提交了二組證據：1.永州市零陵區南津渡街道大西門社區居民委員會的《證明》。2.涉案房屋現狀的照片一組。擬證明涉案房屋截至2018年8月2日仍未被拆除。
唐少華、唐雪生質證稱，房屋交給政府后我們就沒有管了，房屋是否存在與本案沒有關聯性，房屋所有權已歸屬于政府。
蔣長明質證稱，對韓艷玲提交的證據予以認可，房屋確實還存在。
本院經審查認為，韓艷玲提交的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可以認定，且與本案的事實認定具有關聯性，故對韓艷玲提交的上述證據的證據效力予以確認。
本院再審查明，截止2018年8月2日涉案房屋仍未被全部拆除。唐雪生在本案再審中陳述，其與唐少華各出資45萬元購買涉案房屋。本院再審查明的其他案件事實與原一、二審判決認定的案件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再審爭議的焦點為：一、韓艷玲是否有權分得涉案房屋的拆遷補償款。二、原二審判決結果是否超出了韓艷玲的訴訟請求。
關于韓艷玲是否有權分得涉案房屋拆遷補償款的問題。根據本案查明的事實，蔣長明于2008年購得位于永州市零陵區大西門的7、9、13號房屋，產權人登記為蔣長明。2013年12月6日，蔣長明未經韓艷玲同意，與唐少華簽訂了一份《房屋買賣合同》，該合同約定將涉案房屋以90萬元的價格出售給唐少華，但雙方未到房地產登記機關辦理房產變更登記手續。《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十五條規定，當事人之間訂立有關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不動產物權的合同，除法律另有規定或者合同另有約定外，自合同成立時生效；未辦理物權登記的，不影響合同效力。故蔣長明與唐少華于2013年12月6日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雖然未經韓艷玲同意，但依法成立并生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九條之規定，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發生效力；未經登記，不發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本案中，雖然《房屋買賣合同》約定蔣長明將涉案房屋轉讓給唐少華，且唐少華支付了價款，但因雙方并未對涉案房產進行變更登記，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規定的不動產善意取得的條件。故蔣長明與唐少華之間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并不當然產生物權變更、轉讓的法律效力。韓艷玲作為涉案房屋的共有權人，明確表示拒絕履行蔣長明與唐少華之間簽訂的《房屋買賣合同》，且涉案房屋已被政府依法征收，故《房屋買賣合同》繼續履行已不可能，涉案房屋的所有權不能轉移至唐少華、唐雪生。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認為蔣長明與韓艷玲系夫妻，將共有房屋登記在蔣長明個人名下，應認定韓艷玲授權蔣長明處分的理由沒有法律依據。因涉案房屋并未發生物權變更、轉讓的法律效力，唐少華、唐雪生并不依法享有涉案房屋的物權。本案中，各方對于涉案房屋已被政府征收及拆遷補償款為587.2663萬元的事實沒有異議。涉案房屋的拆遷補償款按理應當由蔣長明、韓艷玲夫妻共同共有。韓艷玲依法享有因涉案房屋被拆遷而取得拆遷補償款的權利。故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認為韓艷玲取得房屋拆遷款應當通過行政訴訟的程序進行主張的理由不能成立。
關于原二審判決結果是否超出韓艷玲訴訟請求的問題。本案中，韓艷玲起訴請求確認涉案房產系其與蔣長明共同共有，但因涉案房屋已經被征收，涉案房屋的權利人因該房屋而享有的物權已經轉化為貨幣性質的財產即拆遷補償款。兩種財產權利雖然性質不同，但均屬于財產性質的權利，且兩種權利的內容具有唯一對應性，故韓艷玲的起訴請求確認涉案房屋系其與蔣長明共同共有，原二審判決由韓艷玲分得涉案房屋拆遷補償的部分價款并沒有超出韓艷玲的訴訟請求。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認為原二審判決超出韓艷玲訴訟請求的理由不能成立。本案中，蔣長明與唐少華簽訂了《房屋買賣合同》，該合同是雙方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因未經房屋共有權人韓艷玲同意，且韓艷玲明確拒絕履行該合同，目前《房屋買賣合同》的標的物已被依法征收，導致合同履行不能，但不影響唐少華、唐雪生基于《房屋買賣合同》而享有的合法權利。原二審判決基于以上事實及法律關系，判決由韓艷玲、唐少華、唐雪生對涉案房屋的拆遷補償款進行分配，平衡了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并無不當。
但是，一、二審判決認定涉案房屋已被拆除和滅失，與客觀事實不符，屬于認定事實存在瑕疵。雖然二審判決認為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處理不當，應予改判，但二審判決未在判決主文中撤銷一審判決，屬于適用法律存在瑕疵。本院再審一并予以糾正。
綜上所述，唐少華、唐雪生申請再審的理由不能成立。原二審判決認定的事實和適用法律存在瑕疵，本院再審依法予以糾正。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人民法院（2016）湘1102民初2523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湖南省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湘11民終1805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一項、第二項、第三項以及訴訟費用負擔部分。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郭志剛
審判員 劉登輝
審判員 禹愛民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十一日
書記員 周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