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最　高　人　民　法　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1)民二終字第30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住所地：廣東省廣州市環(huán)市東路450—452號廣東華信中心。
　　法定代表人：鄧兆生，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代理人：許國鍵，該公司職員。
　　委托代理人：蔣中東，該公司職員。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海南省信托投資公司。住所地：海南省海口市龍華路17號財盛大廈。
　　法定代表人：陳崗，該公司總經(jīng)理。
　　委托代理人：段京海，海南海新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為與被上訴人海南省信托投資公司證券回購糾紛一案，不服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1998)高審監(jiān)經(jīng)再初字第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由審判員付金聯(lián)擔任審判長，審判員徐瑞柏和代理審判員李京平參加的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書記員夏東霞擔任記錄。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
　　查明：1995年6月1日，海南省信托投資公司(以下簡稱海南信托)與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以下簡稱陸豐辦事處)在天津證券交易中心簽訂了一份證券回購合同。約定：海南信托為返售方，陸豐辦事處為回購方；成交數(shù)量為1000萬元；回購價格為1114萬元；回購期限為1995年12月1日等。合同簽訂后，海南信托依約給付陸豐辦事處購券款1000萬元。回購期限屆滿，陸豐辦事處除于1996年5月10日支付利息60萬元外，其余款項未予給付。海南信托于1996年6月3日向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陸豐辦事處給付證券回購款1104萬元及利息126?863萬元。在審理中經(jīng)調解，雙方自愿達成如下協(xié)議：陸豐辦事處自1996年9月25日前至1997年4月15日前分8次將全部回購款及利息支付給海南信托。原審法院遂于1996年10月7日制作(1996)高經(jīng)初字第66號民事調解書并已送達雙方當事人。但陸豐辦事處逾期未履行上述調解協(xié)議。海南信托遂于1997年4月25日向原審法院提出執(zhí)行申請，請求對陸豐辦事處予以強制執(zhí)行。原審法院在執(zhí)行程序中以發(fā)現(xiàn)中國人民銀行(以下簡稱人總行)非銀司(1995)61號文件，原中國人民銀行廣東省分行(以下簡稱廣東人行)粵銀發(fā)(1994)278號文件已明令撤銷陸豐辦事處為由，決定對該案進行再審。
　　另查明：案外人廣東省陸豐縣人民政府曾以(1992)38號文件，向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以下簡稱廣東華信)提出以該公司名義設立陸豐辦事處的申請。廣東華信于1993年1月3日向陸豐辦事處發(fā)出粵華信函(1993)1號《關于同意設立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的批復》。該批復稱：“我公司同意設立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請按報批程序報中國人民銀行審批。”經(jīng)廣東人行批準，陸豐辦事處領取了《經(jīng)營金融業(yè)務許可證》，并在陸豐縣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記注冊。陸豐辦事處的股東有陸豐縣財政局、中國銀行陸豐支行、中國建設銀行陸豐支行、中國工商銀行陸豐支行、中國農業(yè)銀行陸豐支行、中國人民銀行陸豐支行等12個單位。人總行非銀司于1995年8月8日向廣東人行發(fā)出非銀司(1995)61號《關于廣東省信托投資機構清理意見的批復》，決定撤銷陸豐辦事處。
　　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海南信托與陸豐辦事處雖簽訂了有價成交單，并約定了有關證券回購內容，但在履行時并未實際交割實物券，亦未向天津證券交易中心交存足額的有價證券，違反了人總行《信貸資金管理暫行辦法》的有關規(guī)定，就此類違規(guī)行為發(fā)生的證券回購債務問題，應依國發(fā)(1996)20號文件以及人總行銀發(fā)(1996)244號文件和銀發(fā)(1996)349號文件進行處理。本案證券回購行為應認定為資金拆借，雙方簽訂的合同應認定無效。鑒于陸豐辦事處已被撤銷，且陸豐辦事處雖然領取了營業(yè)執(zhí)照，但其不具備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主體資格，故本案債務應由廣東華信承擔清償責任。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經(jīng)濟合同法》第七條第一款第(一)項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八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確認本案證券回購合同無效；二、廣東華信向海南信托支付購券款人民幣1000萬元，并按同業(yè)拆借利率向海南信托支付利息(1995年6月1日至同年7月1日按年息13?59%計算，1995年7月2日至同年12月1日按年息13?86%計算，減去已支付60萬元)；三、廣東華信按上列應返還購券款額每日萬分之五向海南信托支付逾期付款賠償金(自1995年12月1日至判決生效之日止)；四、上列給付事項自本判決書生效之日起10日內付清，逾期按逾期付款金額每日萬分之五計付賠償金。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82 289元，由廣東華信承擔。
　　廣東華信不服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的上述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陸豐辦事處作為獨立法人，與廣東華信并不存在經(jīng)濟上和行政上的隸屬關系。陸豐縣人民政府僑務辦公室于1993年向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申請陸豐辦事處開業(yè)登記，該僑務辦公室在“企業(yè)主管部門意見”一欄中出具了“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是我單位開辦的，屬全民所有制企業(yè)，同意申請登記注冊。今后，我單位負有依法清算債權債務和有關法律的責任”的意見。陸豐辦事處的企業(yè)經(jīng)營管理班子也是由當?shù)卣傻摹ｊ懾S辦事處的注冊資金均由當?shù)卣诋數(shù)鼗I集，有財政局、銀行等共28家當?shù)氐臋C關、企事業(yè)單位，首期注冊資金共2800萬元。廣東華信并未向陸豐辦事處投入資金，也從未向陸豐辦事處收取費用。陸豐辦事處從成立至今，均通過了當?shù)毓ど绦姓芾頇C關的年檢，至今仍持有合法的營業(yè)執(zhí)照。當?shù)卣⑽窗慈丝傂械囊蟪蜂N該辦事處。廣東華信在1995年至今的企業(yè)法人年檢報告的分支機構一欄中，均未出現(xiàn)過陸豐辦事處這一單位。陸豐辦事處并不是廣東華信的分支機構。人總行辦公廳銀辦函(2001)54號文中也確認：“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汕尾、江門、潮州、梅州、韶關、中山、佛山汾江、鶴山、開平、新會、臺山、陸豐辦事處分別于1992年至1993年由當?shù)卣暾堅O立，并由當?shù)仄笫聵I(yè)單位出資參股，領取了企業(yè)法人營業(yè)執(zhí)照，成為獨立經(jīng)營的企業(yè)法人。1995年在整頓信托投資公司工作中，我行曾要求上述各辦事處部分撤銷、部分保留并改組為廣東華信的分支機構。但上述各辦事處未按我行要求予以規(guī)范，繼續(xù)經(jīng)營、持有工商、稅務等有關手續(xù)，仍為事實上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機構，廣東華信未與其發(fā)生投資關系，未參與經(jīng)營管理和分享收益。我行依據(jù)實際情況，承認其獨立主體資格并進行相應的處置。鑒于上述12家辦事處并未真正成為廣東華信的分支機構，客觀上仍具有獨立法人資格，各辦事處應自行承擔其民事責任。”最高人民法院在法(2000)93號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發(fā)布第三批實施停業(yè)整頓、重組撤銷信托投資公司名單的通知》中公布的第27家單位即為陸豐辦事處。在該文件中，已將陸豐辦事處定位為信托投資公司，而不是某家信托投資公司的辦事處，原因在于“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佛山汾江辦事處等12家辦事處(包括陸豐辦事處)未按人民銀行要求規(guī)范為法人的分支機構，目前仍持有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門領取的法人營業(yè)執(zhí)照”。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故請求依法改判。
　　海南信托答辯稱：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廣東華信稱陸豐辦事處是由當?shù)卣M建的，與其不存在經(jīng)濟上和行政上的隸屬關系且是獨立法人的說法不能成立。雖然陸豐縣政府僑務辦公室向工商行政管理機關出具的意見稱陸豐辦事處是由其開辦的，今后有關債權債務由其清算。但這并不能證明廣東華信沒有清償債務的責任。1993年1月3日，廣東華信作出《關于同意設立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的批復》，同意設立陸豐辦事處。如果沒有廣東華信的同意，陸豐縣政府不可能單獨設立陸豐辦事處。1996年8月8日，廣東華信又以《關于理順辦事處關系與加強經(jīng)營管理的通知》，確認已將陸豐辦事處股本金納入總公司，同時還作出了經(jīng)營管理方面的指導工作。廣東華信與陸豐辦事處存在著千絲萬縷的經(jīng)濟上和行政上的隸屬關系。1994年4月1日，人總行發(fā)出《關于對人民銀行各級分行越權批準設立的金融機構進行清理的通知》的特急內部傳真電報，要求廣東人行對于陸豐辦事處予以撤銷。同年9月1日，人總行下發(fā)《關于清理越權批設的信托投資機構有關問題的通知》，要求撤銷各分行越權批設的具有法人地位的信托投資機構，并停辦業(yè)務和繳銷其《經(jīng)營金融業(yè)務許可證》。1995年8月8日，人總行下發(fā)《關于廣東省信托投資機構清理意見的批復》，要求撤銷陸豐辦事處，確認辦事處不具有法人地位。此外，廣東人行也分別頒發(fā)有關文件。這些文件均要求被撤銷的信托投資等機構(包括陸豐辦事處)應繳銷《經(jīng)營金融業(yè)務許可證》，其債務由省級信托投資公司統(tǒng)一對外承擔。陸豐辦事處自1994年被繳銷了《經(jīng)營金融業(yè)務許可證》。由于其是金融機構這一特種行業(yè)，既然已被繳銷許可證，就不應該也不能再繼續(xù)辦理企業(yè)法人營業(yè)執(zhí)照的年檢。金融企業(yè)的撤銷，應以人總行的批復為準，而不應僅以工商局的登記備案和年檢為準。陸豐辦事處的債務應依法由其開辦單位和主管單位廣東華信承擔。二審期間，廣東華信又遞交了人總行辦公廳銀辦函(2001)54號《中國人民銀行辦公廳關于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辦事處有關問題的批復》。該批復具有明顯的傾向性且與人總行以前頒發(fā)的相關文件相矛盾、相抵觸。該批復不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更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jù)。故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院認為：本案系海南信托與陸豐辦事處之間的證券回購合同糾紛。海南信托于1996年6月3日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后，在原審法院主持下，雙方自愿達成調解協(xié)議，即陸豐辦事處自1996年9月25日前至1997年4月15日前分八次將全部回購款及利息支付給海南信托。原審法院遂于同年10月7日制作(1996)高經(jīng)初字第66號民事調解書并已送達雙方當事人。原審法院在執(zhí)行程序中以發(fā)現(xiàn)人總行非銀司(1995)61號文件，廣東人行粵銀發(fā)(1994)278號文件已明令撤銷陸豐辦事處為由，決定對該案進行再審。根據(jù)本院(93)民他字第1號《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調解書確有錯誤當事人沒有申請再審的案件人民法院可否再審的批復》關于“對已經(jīng)發(fā)生法律效力的調解書，人民法院如果發(fā)現(xiàn)確有錯誤，而又必須再審的，當事人沒有申請再審，人民法院根據(jù)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guī)定精神，可以按照審判監(jiān)督程序再審”的規(guī)定。原審法院對該案進行再審并無不當。
　　至于廣東華信是否應當承擔本案民事責任，涉及到陸豐辦事處的主體資格及其對外從事民事活動的后果應當由誰承擔問題。廣東華信于1993年1月3日向陸豐縣人民政府發(fā)出粵華信函(1993)1號《關于同意設立廣東華僑信托投資公司陸豐辦事處的批復》，同意設立陸豐辦事處。陸豐辦事處成立時即由當?shù)毓ど绦姓芾聿块T登記為企業(yè)法人，并領取了《經(jīng)營金融業(yè)務許可證》，其并未真正成為廣東華信的分支機構，廣東華信也未向陸豐辦事處收取管理費。故廣東華信不應對陸豐辦事處從事的本案民事活動承擔民事責任。至于陸豐辦事處是否屬違規(guī)設立的金融機構以及對陸豐辦事處如何規(guī)范和處置問題，屬金融監(jiān)管部門職權范圍，且與本案不屬同一法律關系，不影響本案糾紛的處理。廣東華信上訴有理，本院予以支持。本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1998)高審監(jiān)經(jīng)再初字第1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1996)高經(jīng)初字第66號民事調解書。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82 289元，由海南省信托投資公司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付金聯(lián)   　
審　判　員　徐瑞柏   　
代理審判員　李京平  

　
二○○一年十一月一日

書　記　員　夏東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