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最　高　人　民　法　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3)民二終字第124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廣東省深圳市紅嶺中路7號國際信托大廈三樓。
　　法定代表人:李南峰，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劉震國，北京市德恒律師事務所深圳分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顏瓊，北京市德恒律師事務所深圳分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西儀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陜西省西安市大慶路13號。
　　法定代表人:王廣林，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趙黎明，陜西海普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趙欣，陜西海普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陜西省西安市大慶路13號。
　　法定代表人:黃琦，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趙黎明，陜西海普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趙欣，陜西海普律師事務所律師。
　　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與西儀股份有限公司、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證券承銷協議糾紛一案，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02)陜民二初字第5號民事判決。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西儀股份有限公司均不服該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由審判員周帆任審判長，代理審判員賈緯、沙玲參加的合議庭進行了審理，書記員尹靜擔任記錄。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查明:1997年7月4日，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原名深圳國投證券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西儀股份)簽訂了一份《西儀股份有限公司確定深圳國投證券有限公司為其A股主承銷商的協議》(以下簡稱確定主承銷商協議)約定；西儀股份作為陜西省1997年度計劃內預選上市公司之一，委托國信證券作為西儀股份本次A股股票發行的主承銷商和上市推薦人之一；西儀股份承諾不再另行聘請其他證券商作為本次A股股票發行之主承銷商；關于股票發行價格、發行數量、承銷傭金等事宜，另在承銷協議中確定等。同時，西儀股份和國信證券又簽訂了一份《股票發行預付股款協議書》(以下簡稱預付股款協議)，該協議約定:為保證西儀股份本次股票發行和上市的各項工作順利進行，國信證券同意向西儀股份預付最高限額不超過人民幣4000萬元的股票預付款；支付時間和方式為國信證券根據西儀股份的具體劃款通知，按照確定的數額在雙方協議的時間內和最高限額下將股票預付款劃到西儀股份指定的賬戶，時間從國信證券款項劃出之日起計算；西儀股份保證此款項僅用于本次股票發行所募集資金運用項目，不作為其他投資；西儀股份承諾在其股票發行完畢后，此協議款項由國信證券從股票發行所收股款中直接扣除；預付款最長墊付時間為六個月，到期如西儀股份的股票并未得以發行，此股票預付款按月息9．24900計算，西儀股份如數歸還國信證券本息，如不能按期歸還，西儀股份應按實際占用金額，每日按4/10000的比例向國信證券支付違約金。
　　1997年7月4日、9月3日和12月19日，西儀股份向國信證券發出三份劃款通知。同年7月11日、9月5日和12月26日，國信證券按劃款通知要求，三次共將2800萬元劃入西儀股份指定賬戶。后因陜西省省長辦公會議未將西儀股份安排在1997發行指標內，并且國信證券支付的股票預付股款均已逾期，預付股款協議繼續執行的前提條件已不復存在。1998年8月20日，西儀股份與國信證券簽訂《股票發行預付款之補充協議》(以下簡稱補充協議)，約定:西儀股份償還國信證券已支付的股票預付股款本金人民幣2800萬元，利息自劃出國信證券賬戶之日起，按年利率12．198‰計算；西儀股份的還款計劃和所有本息于1999年7月31日前全部結清；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西儀集團)為西儀股份欠款本息及費用提供擔保，并另行簽訂擔保合同；西儀股份如未能按還款計劃償還預付股款，國信證券有權過逾期付款部分按日萬分之四計收利息；西儀股份如擅自變更企業體制，使國信證券債權落空，應承擔預付股款金額10％的違約金。同日，西儀集團與國信證券簽訂了一份《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對西儀股份有限公司之擔保合同》(以下簡稱擔保合同)，約定:為確保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的補充協議履行，西儀集團愿向國信證券提供擔保；擔保范圍為預付股款2800萬元及利息、罰息、違約金、賠償金和實現債權的費用，包括訴訟費、律師費等；擔保方式為連帶責任擔保，如補充協議履行期限屆滿，西儀股份沒有履行或者沒有全部履行其債務，國信證券有權直接要求西儀集團承擔保證責任，西儀集團應在接到催收通知之日起30個工作日內履行清償義務；保證期間為自補充協議生效之日起，至補充協議履行期限屆滿之日起24個月內；合同還約定了提前承擔保證責任、違約責任等其他條款。西儀集團、國信證券和西儀股份均在擔保合同上加蓋了公章。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簽訂后，西儀股份先后于1998年8月20日、1998年12月30日、1999年4月20日分別償還國信證券利息1348556．67元、1219800元、、487920元，共計3056276．67元。1999年9月10日，西儀股份償還國信證券本金30萬元。
　　2001年2月22日，西儀股份、西儀集團、國信證券和西儀股份的股東國投機輕有限公司四方簽署了《關于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轉讓股權的會議紀要》(以下簡稱會議紀要)，約定:(1)西儀集團愿意將其持有西儀股份的股權，按中介機構評估后的每股凈資產價格轉讓給國信證券，以此履行為西儀股份借款擔保之義務。(2)國信證券愿意接受西儀集團轉讓持有西儀股份的股權，并同意以此抵償西儀股份于1997年向國信證券的借款及借款利息。對于借款利率，今后三方可作進一步商榷。(3)關于轉讓股權的每股價格，在完成以下工作后確定:①西儀股份需按陜西省財政廳陜財企(2001)035號文件進行有關賬務處理，并經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會計事務所審計；②西儀股份的資產應由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評估機構進行評估認定。會議紀要還約定了股權轉讓前西儀集團必須將其銷售體系移交給西儀股份等內容。四方均在會議紀要上加蓋公章并由各方代表簽字。
　　2001年6月20日，國信證券向西儀集團發出要求履行會議紀要約定事項的函稱:自四方協議簽訂已有四個多月，有關約定事項仍未落實。為保證協議能切實履行，希望貴公司辦理有關質押事宜，使協議約定的雙方義務和責任能得到進一步落實；股份質押數量建議暫按股份數與債務本金數1:1的標準安排，待協議完全履行時再行調整。同年7月13日，西儀集團回復國信證券稱:我公司控股的西儀股份向貴公司借款2700萬元和我公司對此筆款的擔保，貴公司不必多慮，我公司及西儀股份將繼續承擔償債和擔保責任，也將不遺余力地繼續推進會議紀要中的各項工作。同月24日，西儀集團向國信證券發出承諾函，承諾用其持有西儀股份的1710萬股，作為西儀股份欠國信證券的預付股款2770萬元的擔保。同月26日，國信證券向西儀股份發出關于辦理股份質押手續的函稱:西儀集團承諾質押其所持貴公司股份中1710萬股作為對我公司有關債務的擔保。根據現行法律的有關規定，該項股份出質事項應記載于貴公司的股東名冊。請貴公司辦理該項質押手續和確認該項質押關系，并將辦理情況函復我公司。同年8月8日，西儀股份在股東名冊上記載了該項質押事項，并經西安市公證處對此項質押事項作了公證。同日，西儀股份致函國信證券告知質押辦理事項。2003年1月15日，陜西省財政廳以陜財辦企(2003)8號文件給西儀集團作出批復:(1)同意西儀集團轉讓所持西儀股份部分國有法人股權，抵償西儀股份所欠國信證券預付款債務，以履行四方會議紀要所確定的內容。(2)西儀集團應積極與國信證券就股權轉讓事宜進行協商，并將轉讓方案報我廳審核批準。(3)西儀集團與西儀股份之間的債權債務數額，待此次股權轉讓實施后重新理清并予以調整。
　　另查明:西儀股份是根據陜西省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陜改發(1993)132號文件批準，由西儀集團作為主發起人，以定向募集方式設立的股份有限公司。1995年6月1日，在陜西省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冊登記為企業法人。公司注冊資本和總股本為9032．93萬元，其中西儀集團持有5026萬國有法人股。一審訴訟期間，西儀股份單方提交了上海東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于2002年3月19日根據西儀股份2001年底的財務資料作出的東會陜財(2002)039號審計報告。該報告載明作為西儀股份的主要發起人，西儀集團欠西儀股份貨款1．09億余元，占西儀股份應收賬款總額的94．15％；西儀集團欠西儀股份其他應收款3794萬元，占其他應收款總額58．82％。但該審計報告沒有明確西儀股份的每股凈資產值。
　　1998年1月15日，中國人民銀行深圳經濟特區分行以深人銀復(1998)6號“關于深圳國投證券有限公司增資擴股、更名的批復”，批準深圳國投證券有限公司更名為國信證券有限公司，并辦理了工商變更登記。2000年3月2日，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以證監機構字(2000)39號“關于核準國信證券有限公司增資擴股及股權轉讓的批復”，批準公司名稱規范為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并辦理了工商登記手續。
　　2001年12月18日，因西儀股份僅償還部分本金和利息而沒有履行其余款項的還款義務，西儀集團也沒有履行擔保義務，國信證券向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西儀股份償還2770萬元和相應利息；確認其對西儀集團持有西儀股份的1710萬股享有優先受償權；西儀集團對西儀股份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于1997年7月4日簽訂的確定主承銷商協議、預付股款協議，系因西儀股份作為計劃內預選上市公司，為準備發行股票、確立具有資格的主承銷商而訂立的，不具有法律禁止的企業之間的非法借貸性質，且雙方意思表示真實，應認定為有效合同。后因雙方意志外原因發生情況變故，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于1998年8月20日簽訂的補充協議，并與西儀集團簽訂的擔保合同，系三方對原協議的變更補充，亦應認定為有效合同。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關于預付股款合同屬企業間變相非法借貸，系無效合同，因而補充協議和其從合同也應認定為無效合同的答辯理由不能成立，該院不予支持。根據上述協議，國信證券已向西儀股份付款2800萬元，西儀股份已支付利息3056276．67元，歸還本金30萬元。西儀股份應承擔清償剩余本金2770萬元本息的義務。該欠款利息三方在會議紀要中一致同意另行商榷，應視為三方一致同意變更原約定利率，因未作出明確約定，依法應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付。會議紀要及此后三方關于履行會議紀要的辦理質押手續的往來函件是三方以債轉股方式履行上述協議的新的約定，各方意思表示真實，且經國有資產主管部門批準，故會議紀要及其所附函件應認定為有效。會議紀要簽訂后，三方辦理了有關股份質押手續，該股份質押應自2001年8月8日亦即該出質事項登記于西儀股份股東名冊之日起生效。西儀集團應在其質押財產范圍內承擔擔保責任。因會議紀要約定的資產評估、轉移銷售體系等前提條件尚未成就，債轉股并未完全實現，且在會議紀要及所附往來函件中，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西儀集團就股權質押擔保的債權數額并沒有達成明確一致的內容，故西儀股份關于該債務已經債權人同意而轉移，其不應承擔清償責任的答辯理由與事實不符，該院不予支持。國信證券關于西儀股份清償2770萬債務本金以及利息的訴求，有事實證據證明，依法應予支持。但其關于由西儀集團承擔上述債務連帶擔保責任的訴求，與其同意以質押股份承擔擔保責任的約定不符，該院不予支持。其關于確認對質押股份優先受償的請求，因與其受讓該項質押股份的約定不符，該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八十四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七十五條第一款(二)項、第七十八條第三款、第八十一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百零三條第一款、第三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七十一條、第一百四十八條之規定，該院判決:
　　一、由西儀股份在本判決生效后十五日內向國信證券償還2770萬元欠款本金及利息(利息自2001年2月22日起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付之債務清償之日止)；
　　二、西儀集團以其出質股份按商定或評估價格轉讓于國信證券用以抵償上述債務中的擔保責任；
　　三、駁回國信證券其余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213510元，由西儀股份承擔。
　　國信證券、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均不服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上述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國信證券上訴稱:國信證券要求西儀集團以其持有的西儀股份按照每股1元的標準提供質押擔保，而西儀集團沒有據此辦理，僅提供了1710萬股質押擔保，國信證券接受了該項出質，但并沒有因此放棄就不足部分債權向西儀集團追償的權利。西儀集團質押1710萬股股權，是對履行會議紀要的擔保，該擔保行為并未解除其對西儀股份全部債務的連帶保證責任。一審判決將西儀集團所應承擔的擔保責任限定在其出質股權范圍內，缺乏事實依據，也違反了擔保法關于連帶清償責任應及于全部債務，除非當事人另有約定的規定。故請求判決西儀集團對西儀股份全部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國信證券對西儀集團出質股權享有優先受償權，并請求判令西儀股份、西儀集團根據約定支付違約金及承擔一、二審訴訟費用。
　　國信證券代理人向本院提交的代理意見稱:本案訴訟的合同基礎是補充協議、擔保合同以及會議紀要。由于會議紀要約定的是西儀集團以股權轉讓方式履行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確定的債務，并且約定了股權轉讓之前的附設條件，因此會議紀要只是一個意向性方案，不具備合同基本要件。并且會議紀要訂立兩年半以來，西儀集團至今除獲得財政廳一紙批文以外，沒有履行任何附設條件。故本案合同關系，仍應以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為基礎。西儀集團沒有完成國有股份轉讓的必須履行的一系列法定程序，且陜西省財政廳的批復僅是同意西儀集團轉讓國有股份的申請，那么其提供的1710萬股質押不等于股權轉讓，更不能以此認為取代了其連帶責任的保證。由于會議紀要約定的股權轉讓條件未成就，并且西儀股份股權價值現已嚴重貶值，故國信證券依法有權拒絕以股權轉讓方式接受西儀集團、西儀股份清償債務。
　　西儀股份上訴稱:國信證券與西儀股份簽訂的股票發行預付股款協議書屬于企業借貸性質，約定利率明顯高于銀行貸款利率，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和《貸款通則》關于企業之間不得違反國家規定進行借貸或變相借貸融資業務的規定。因此，在此基礎上產生的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應依法認定為無效。西儀股份已經分四次償還了335萬多元，根據企業拆借協議無效的處理結果，本案債務余額應減去335萬多元，為2464萬余元，而非原審判決認定的2770萬元。會議紀要約定以西儀集團通過將其持有的部分西儀股份的股權轉讓給國信證券的方式，來清償西儀股份的債務，國信證券同意受讓股權，實際已對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的債務進行了轉讓。西儀集團受讓了西儀股份的債務，成為國信證券的債務人，西儀股份不再承擔國信證券的欠款債務。西儀集團按照國信證券要求質押登記，是為自己債務進行擔保，而非為西儀股份履行擔保責任。國信證券與西儀集團通過函件往來，實際上已經達成將質押的1710萬股西儀股份股權進行轉讓，以清償債務的協議，至少在要約和承諾的股份與對應的借款債務數額上，雙方形成了一致意見。西儀股份的職責僅為協助辦理股權轉讓手續。故國信證券要求西儀股份償還借款本息，西儀集團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其優先受償西儀集團質押的股權，無事實和法律根據。請求撤銷原審判決，駁回國信證券的訴訟請求，并判令其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西儀股份的代理人在代理詞中稱:本案預付股款協議、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均為無效。會議紀要為合法有效協議，且已經完成了約定股權轉讓事項的政府審批及銷售體系轉移等履行內容。現僅需由西儀集團將質押的1710萬西儀股份國有股轉讓給國信證券，即可解決西儀股份借款債務的清償問題。政府相關部門對股權轉讓審批是國有股權轉讓的主要標志，也是國有股權轉讓事項履行的重要環節。故西儀集團與國信證券只需將西儀股份的資產進行評估后，即可實現會議紀要關于債轉股的約定，而西儀股份的職責是協助完成股份轉讓工作。
　　西儀集團與西儀股份以同一份上訴狀和代理詞向本院提出了上訴意見和請求，但其沒有預交二審案件受理費。
　　本院認為:本案依附于確定主承銷商協議的預付股款協議，是西儀股份和國信證券為使證券發行和上市更為順利而訂立的，所約定的內容是發行人西儀股份在預設證券發行獲得成功的前提下，向主承銷商國信證券提前支取投資人認購證券的部分股款。協議雙方商定由主承銷商先墊付給發行人認購股款，證券發行成功后承銷商再從本應是發行人的股款中扣收。該預付股款的行為本質是發行人預先使用自己的募集資金，與企業之間單純拆借資金有著本質的不同，法律、行政法規沒有對基于證券承銷關系產生的預付股款行為予以禁止性規定，且本案預付股款協議內容是當事人之間的真實意思表示，故應認定為合法有效。西儀股份最終未能獲得陜西省政府的額度批準，不能實現證券發行的目標，不是當事人主觀意志所能控制，至少不是國信證券的原因所導致，故西儀股份、西儀集團在確定主承銷商和預付股款協議失去了繼續履行的基礎之后，與國信證券協商簽訂的補充協議、擔保合同以及會議經要，應當認定是確定主承銷商和預付股款協議約定的法律關系而實施的行為，該行為皆應認定為合法有效的民事法律行為。一審判決關于本案所有合同均為有效的認定正確，應予維持。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提出的西儀股份與國信證券在尚未得到批準發行前提下，簽訂的預付股款協議是變相企業借貸，違反了法律規定應認定為無效的主張，是否認了雙方確定主承銷商協議、預期證券發行成功的合作基礎與事實，而僅從事后和采用有利于自己的法律后果而得出的結論，既不符合本案事實也沒有法律依據，不應獲得支持。西儀股份基于合同無效的理由要求將其已償還國信證券的本息折抵欠款本金的上訴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合同是當事人在遵守國家法律規定基礎上，就真實表示意思作出的約定。本案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是西儀股份在其證券發行最終未獲批準，為返還國信證券預付股款，與西儀集團一道同國信證券協商后簽訂的。其目的是為了償還國信證券為支持西儀股份證券順利發行和上市而提前預付的認購股款。約定的主要內容是西儀股份在一定期限內償還國信證券預先支付的認購股款本息；西儀集團對西儀股份所有債務提供連帶責任擔保。會議紀要是在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未履行補充協議和擔保合同的情況下，西儀股份、西儀集團與國信證券等就如何解決其間債權債務達成的約定。會議紀要確定了以西儀集團持有西儀股份的國有股權按凈資產價格抵償西儀股份所欠國信證券債務的方案；并約定了實現債權債務清理的方式和途徑，即在確認股權價格前提下以股權折抵債權。對股權價格的確定，會議紀要又約定必須在完成以下兩項工作后進行:(1)西儀股份需按陜西省財政廳陜財企(2001)035號文件進行有關賬務處理，并經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會計事務所審計；(2)西儀股份的資產應由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評估機構進行評估認定。因此，會議紀要除對原欠款利率約定作進一步協商以外，不僅沒有否定國信證券和西儀股份、西儀集團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而且還對總債務予以確認，只是沒有明確西儀集團究竟以多少股權折抵債務。會議紀要簽訂后，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應當本著誠實信用原則積極充分地履行紀要確定的義務，如要變更約定內容或者履行的方式，則必須經過與國信證券協商和同意，否則單方面的行為不會產生合同變更的效力。會議紀要約定的是以擔保人所持有股權折抵債權方式實現債務清償，同時也約定了實現的方式和途徑，如果沒有完成約定的必要程序，則會議紀要是無法實現的。西儀股份、西儀集團終因沒有完成對西儀股份的資產審計和股權價格評估工作，而無法確認本案債權折抵股權數量，那么以股權折抵債權方式解決本案債權債務關系最終沒有實現，會議紀要約定內容沒能履行；故西儀股份仍應根據補充協議確定的債務總額，扣除已償還的部分，承擔償還責任；西儀集團仍應依據擔保合同約定承擔連帶責任。
　　根據法律規定，國有股權轉讓首先必須經過資產評估機構的評估，并將評估結果報國有資產管理部門核準；其次國有股權持有人必須就轉讓的數量和價格等重要內容報經國有資產管理部門批準，方可轉讓相應股權；再次轉讓雙方當事人必須在股權登記管理部門完成股權過戶手續，并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完成變更登記，才最終完成國有股權轉讓程序。本案國信證券為履行會議紀要約定，給西儀集團函件要求暫按股份數額與債權本金數額以1:1的標準進行股權質押，而西儀集團最終同意質押給國信證券1710萬股，并完成了質押擔保手續。據此，應認定國信證券對該部分股權享有質權。但雙方為債權債務清償和股權質押的往來函件中，沒有約定僅以1710萬股折抵西儀股份欠國信證券的所有債務的意思表示和約定。并且西儀集團也沒有對西儀股份股權進行價值評估，更沒有辦理股權過戶手續，因而不可能構成國有股權轉讓的事實發生。陜西省財政廳在訴訟期間給西儀集團作出的批復，只是同意西儀集團轉讓其所持西儀股份部分國有法人股權，用以抵償西儀股份所欠國信證券預付款債務。但就轉讓數量和價格，該批復要求西儀集團積極與國信證券進行協商，再將轉讓方案報經批準。西儀股份和西儀集團稱，西儀集團受讓了西儀股份的債務，即成為國信證券的債務人，西儀股份不再承擔國信證券的欠款債務，并且西儀集團已用1710萬國有股折抵了本案債務，與西儀股份資產沒有進行審計、股權價值沒有評估，因而股權折抵債權最終未能實現的事實不符，故本院對西儀股份關于駁回國信證券的訴請的上訴請求不予支持。
　　綜上，原審判決關于本案所涉合同的效力、債權債務總額和質押擔保關系的認定以及對欠款利率的確定，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但認定西儀集團擔保責任僅限于質押的1710萬國有股權范圍內，屬于認定事實錯誤，相應判決內容應予糾正。本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和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2)陜民二初字第5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一項；
　　二、撤銷陜西省高級人民法院(2002)陜民二初字第5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二、三項；
　　三、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對西儀股份有限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四、國信證券有限責任公司對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出質的1710萬股西儀股份有限公司的國有股權享有優先受償權。
　　西儀股份有限公司和西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后30日內履行本案債務。逾期履行按《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辦理。
　　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按一審判決執行。二審案件受理費213510元，由西儀股份有限公司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周　帆   　
代理審判員　賈　緯   　
代理審判員　沙　玲  

　
二○○三年九月二十六日

書　記　員　尹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