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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廣西壯族自治區分行與張立信用卡糾紛再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3月27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2090 收藏[0]廣西壯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6）桂民再118號
再審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交通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廣西壯族自治區分行。住所地：南寧市人民東路228號。
代表人：王學武，該分行行長。
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少波，廣西佳豐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張立，男，1975年6月18日出生，漢族，住南寧市青秀區。
再審申請人交通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廣西壯族自治區分行（以下簡稱交通銀行）因與被申請人張立信用卡糾紛一案，不服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南市民二終字第8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6年3月8日作出（2016）桂民申249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再審申請人交通銀行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楊少波、被申請人張立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交通銀行申請再審稱，二審判決以交通銀行在沒有收到張立簽字的簽購單的情況下未拒絕付款為由，根據《支付結算辦法》的有關規定判決張立不承擔還款責任，屬于適用法律錯誤。（一）目前尚無法律、行政法規對信用卡交易的支付及清算流程作出規定，二審判決卻引用中國人民銀行印發的《支付結算辦法》來判決，否定了信用卡領用合約的合同效力，違反了合同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也違反了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原則。（二）發卡銀行與持卡人約定憑密碼消費并由持卡人承擔密碼泄露導致的交易損失，符合行業慣例及相關規范。對于銀行方來說，在很多場合無法審核銀行卡使用人是否為銀行卡所有人，也沒有任何法律規定要求銀行卡使用人與銀行卡所有人必須一致，只要密碼輸入正確，銀行方就視為銀行卡所有人本人所為，所產生的法律后果由銀行卡所有人承擔。（三）現今的信用卡消費，銀行都是通過卡組織以電子數據進行清算，先審核簽購單再付款的交易模式為信用卡消費產生伊始或引入中國初期時所采用，如今早已被時代所拋棄。信用卡消費都是通過電子數據結算，簽購單原件的保管義務方為商戶。二審判決違反了民事法律中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原則，也違反了經濟領域的效率原則。同時，二審判決也無視《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和雙方簽訂的合約中對憑密碼進行交易由持卡人承擔責任的規定和約定。綜上，請依法再審，改判撤銷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南市民二終字第89號民事判決，維持南寧市興寧區人民法院（2014）興民二初字1285號民事判決。
張立辯稱，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適用法律正確，交通銀行至今不能提供涉案交易的消費購物底單，沒有證據證明為張立本人消費。交通銀行不能提供具體的消費商家名稱、地址，造成張立無法向公安機關報案。交通銀行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交通銀行的再審申請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請求維持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南市民二終字第89號民事判決。
張立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令交通銀行承擔張立被盜刷銀行卡中的損失9500元及透支利息1330元（以9500元為基數，從2012年12月25日起按日萬分之五己計至起訴當日，后續利息另計）；2．判令交通銀行承擔本案訴訟費。
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張立向交通銀行申領了一張交通銀行銀聯世博信用卡，卡號為62×××06。在交通銀行提供給的信用卡賬單顯示，2013年11月25日張立所辦理的信用卡在南寧市安福軒茶葉行POS機透支消費9500元。張立所持有的卡號為62×××06的信用卡未辦理短信通知業務。交通銀行于2013年12月17日向張立郵寄該卡消費賬單，張立于2013年12月收到賬單，但其稱于2014年3月4日前往南寧市亭子派出所報案，該所以轄區內不存在該商鋪為由不予立案，遂于2014年9月前往南寧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報案，該支隊以時間太久不存在該商鋪為由不予立案。2014年10月8日，張立向一審法院提起本案訴訟。
一審法院認為：張立向交通銀行申領信用卡后，交通銀行同意向張立核發信用卡，由此，張立與交通銀行之間就信用卡的申領、使用及收回即形成了信用卡合同法律關系。該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的意思表示，是一種以授信為基礎、具有關聯信用聯系的混合契約，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四條規定的無名合同的范疇，適用合同法總則的規定。且合同內容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屬有效契約。張立主張2013年12月收到交通銀行郵寄的消費賬單，并于2014年3月4日、2014年9月向公安機關報案的事實，構成訴訟中的自認。張立并未反悔也未提供相反證據予以推翻。根據《最高人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四條“訴訟過程中，當事人在起訴狀、答辯狀、陳述及其代理人的代理詞中承認的對己方不利的事實和認可的證據，人民法院應當予以確認，但當事人反悔并有相反證據足以推翻的除外”的規定，張立在庭審中的陳述已構成訴訟中的自認，該院對于該自認予以采信。在本案中，張立所持有的信用卡未辦理短信通知業務，其信用卡在2013年11月25日被透支消費9500元直到交通銀行在2013年12月提供給其信用卡賬單時才知曉，如非本人消費，存在被盜刷的可能，張立本應在收到信用卡被消費信息后及時向公安機關報案，但其在2014年3月4日才前往公安機關報案，并非在合理期限內對自己的合法權益進行及時必要的維護，有悖于常理，從經驗法則和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出發，張立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本案透支消費的9500元系以偽卡盜刷。張立所持有的信用卡在辦理業務時均應以輸入正確的密碼為前提，張立對所有使用其密碼進行的交易承擔責任，無論該等使用是否為張立作出，都應視為張立本人或授權的合法交易。輸入正確的密碼是辦理相應業務的必要步驟，但張立所持有的信用卡在被消費交易成功說明已經輸入了正確的密碼。張立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妥善保管了自己的信用卡密碼，其信用卡密碼可能由于保管不善存在泄密的情況，張立存在過失。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三條第一款規定：“雙方當事人對同一事實分別舉出相反的證據，但都沒有足夠的依據否定對方證據的，人民法院應當結合案件情況，判斷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是否明顯大于另一方提供證據的證明力，并對證明力較大的證據予以確認”，該條確認了民事審判中的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據此，張立在其信用卡消費使用過程中未提出證據證明自己信用卡被盜刷的事實，也沒有證據證明交通銀行在整個交易過程中存在過錯，有違約行為，按照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交通銀行不存在過錯，沒有違約行為。張立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其訴請，對其訴請不予支持。一審法院判決：駁回張立的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35元，由張立負擔。張立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改判張立無須承擔9500元的還款義務及相應透支利息的支付義務。
二審判決認定的事實：確認一審查明的法律事實。另查明，交通銀行所主張2013年11月25日發生在南寧市安福軒茶葉行通過中國農業銀行的POS機完成的9500元信用卡債權，特約商戶留存的簽購單業已丟失，中國農業銀行亦未能向交通銀行出具。
二審法院認為，中國人民銀行印發的《支付結算辦法》第一百三十條規定：“信用卡是指商業銀行向個人和單位發行的，憑以向特約單位購物、消費和向銀行存取現金，且具有消費信用的特制載體卡片。”關于信用卡的使用流程，該辦法規定如下：第一百四十五條第一款：“特約單位受理信用卡審查無誤的，在簽購單上壓卡，填寫實際結算金額、用途、持卡人身份證件號碼、特約單位名稱和編號。如超過支付限額的，應向發卡銀行索權并填寫授權號碼，交持卡人簽名確認，同時核對其簽名與卡片背面簽名是否一致。無誤后，對同意按經辦人填寫的金額和用途付款的，由持卡人在簽購單上簽名確認，并將信用卡、身份證件和第一聯簽購單交還給持卡人。”第二款：“審查發現問題的，應及時與簽約銀行聯系，征求處理意見。對止付的信用卡，應收回并交還發卡銀行。”第一百四十七條：“特約單位在每日營業終了，應將當日受理的信用卡簽購單匯總，計算手續費和凈計金額，并填寫匯（總）計單和進帳單，連同簽購單一并送交收單銀行辦理進帳。”第一百四十八條：“收單銀行接到特約單位送交的各種單據，經審查無誤后，為特約單位辦理進帳。”第一百五十二條：“發卡銀行收到代理銀行通過同城票據交換或本系統聯行劃轉的各種單據審核無誤后辦理付款。”上述規定表明，在信用卡跨行交易的過程中，特約單位其中的一項義務是要求持卡人在信用卡簽購單上簽名并進行核對。此后，該特約單位應將包括簽名的簽購單在內的各種單據交給收單銀行，發卡銀行在對上述單據進行審查無誤后辦理付款。而本案中，交通銀行在向張立提出還款請求之前，并未獲得載有張立本人簽名的簽購單，收單銀行稱該簽購單已被特約單位遺失。因此，現有證據表明尚不足以證實交通銀行所主張的信用卡債權確實實際發生。而且，在沒有持卡人簽字的簽購單的情況下，交通銀行有理由拒絕付款，已經付款的，也應自行承擔未盡審查義務的過錯責任，無權向持卡人要求還款。至于實際持卡人是否為張立本人、交易時所持的信用卡是否為真卡、張立是否在發現問題后及時報警等事項，均不足以影響其作出拒絕還款的意思表示。交通銀行因此所產生的損失應向收單銀行、特約單位等有關過錯方另行主張。故該院對于張立關于請求確認其不應承擔9500元的還款以及相關利息支付義務的主張予以支持。一審法院關于張立因不能舉證證實其信用卡是被盜刷而駁回其訴訟請求的認定和處理有誤，該院予以糾正。綜上所述，張立的上訴理由成立，其上訴請求應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但適用法律和處理錯誤，應予撤銷。二審法院判決：一、撤銷南寧市興寧區人民法院（2014）興民二初字第1285號民事判決；二、交通銀行所主張的卡號為62×××06的信用卡于2013年11月25日發生的9500元信用卡債權的還款義務，以及因此產生的利息支付義務，張立均無須承擔。一審案件受理費35元，由交通銀行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70元，由交通銀行負擔。在再審期間，雙方當事人均沒有新的證據提交。再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二審查明的事實一致，對一審、二審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再審另查明，2010年8月31日張立在交通銀行申請信用卡時，交通銀行提供的《交通銀行世博信用卡／太平洋借記卡申請表》交易密碼選擇一欄提示：信用卡刷卡消費默認使用簽名交易，您可以選擇通過密碼確認交易。張立選擇“主卡在中國銀聯商戶刷卡消費時使用密碼確認交易”。
本院再審認為，張立向銀行申領信用卡后，其與交通銀行之間形成了信用卡合同法律關系。該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的意思表示，合同內容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屬有效合同。2013年11月25日，張立所辦理的信用卡在南寧市安福軒茶葉行POS機透支消費9500元。根據本案查明的事實，訟爭的信用卡被刷消費9500元，系用密碼交易，符合張立在申請信用卡時的選擇交易確認方式。張立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其信用卡被盜刷，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應當提供證據加以證明，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在作出判決前，當事人未能提供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其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的后果”的規定，張立主張訟爭的信用卡交易系他人所為，但未能舉證證明，依法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由此所造成的損失應由其自身承擔。信用卡憑真實密碼進行消費交易行為應視為持卡人本人所為或本人授權他人的合法所為。本案沒有證據證明交通銀行泄漏了張立信用卡的密碼而存在過錯。
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辦法》（銀發（1997）393號）雖然規定在信用卡跨行交易的過程中，特約單位其中的一項義務是要求持卡人在信用卡簽購單上簽名并進行核對。但中國人民銀行《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銀發（1999）17號）第五十六條規定“銀行卡申請表、領用合約是發卡銀行向銀行卡持卡人提供的明確雙方權責的契約性文件，持卡人簽字，即表示接受其各項約定”，張立在交通銀行申請信用卡時，在《交通銀行世博信用卡／太平洋借記卡申請表》選擇通過密碼確認交易，不是選擇默認使用簽名交易，二審判決依據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辦法》的規定，認定交通銀行在向張立提出還款請求之前，并未獲得載有張立本人簽名的簽購單，尚不足以證實交通銀行所主張的信用卡債權確實實際發生，在沒有持卡人簽字的簽購單的情況下，交通銀行有理由拒絕付款，已經付款的，也應自行承擔未盡審查義務的過錯責任，無權向持卡人要求還款，屬于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綜上所述，交通銀行申請再審認為二審判決以交通銀行在沒有收到張立簽字的簽購單的情況下未拒絕付款為由，根據《支付結算辦法》的有關規定判決交通銀行不承擔還款責任，屬于適用法律錯誤，交通銀行申請再審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予以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適用法律正確，本院予以維持。二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判決結果不當，本院予以撤銷。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第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二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九十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南市民二終字第89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南寧市興寧區人民法院（2014）興民二初字第1285號民事判決。
二審案件受理費70元，由張立負擔。
審 判 長 馮 奇
審 判 員 黃邦業
代理審判員 張國華
二〇一六年九月二十二日
書 記 員 高君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