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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五岳乾坤投資有限公司、重慶拓洋投資有限公司企業借貸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3月26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2360 收藏[0]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8）最高法民終755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深圳五岳乾坤投資有限公司，住所地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福保街道菩提路68號金桂大廈A座三樓316。
法定代表人：韓輝軍，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婕，北京德恒（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重慶拓洋投資有限公司，住所地重慶市江北區復盛鎮正街（政府大樓）4-10。
法定代表人：李文華，該公司執行董事。
委托訴訟代理人：賈向明，北京市中咨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馮朋飛，北京市中咨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深圳五岳乾坤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五岳乾坤公司）因與被上訴人重慶拓洋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拓洋公司）企業借貸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2015)高民（商）初字3146號民事判決（以下簡稱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8年7月23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五岳乾坤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李婕，被上訴人重慶拓洋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賈向明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五岳乾坤公司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主文第二項，駁回重慶拓洋公司在該項中涉及的訴訟請求。事實與理由:一審判決判令五岳乾坤公司承擔重慶拓洋公司因本案起訴而支出的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及律師費，缺乏合同和法律依據。一、五岳乾坤公司與重慶拓洋公司簽訂的《委托貸款合同》中并無關于五岳乾坤公司違約時應承擔重慶拓洋公司因起訴而支出的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及律師費的相關約定。涉訴《委托貸款合同》第12.4條是關于貸款人韓亞銀行（中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韓亞銀行）因簽署及履行合同所產生的支出應由重慶拓洋公司、五岳乾坤公司承擔的約定，該約定不能作為重慶拓洋公司主張權利的依據。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二十一條，借貸糾紛中只有在保證擔保的情形下債權人才可以依照相關法律規定主張實現債權的費用，本案中并無這樣的情況。三、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及律師費均非必要費用。涉訴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是重慶拓洋公司為查封五岳乾坤公司財產而提供擔保時支出的費用，但是由于提供擔保時完全可以用重慶拓洋公司的自有財產，而且也并無法律規定必須由第三方提供擔保，所以重慶拓洋公司以財產保全責任保險的方式提供擔保并非必要，這種擔保增加了不必要的支出和費用。四、本案案情簡單，不屬于必須聘請律師參加的案件。重慶拓洋公司在本案中支付的律師費不應由五岳乾坤公司負擔。
重慶拓洋公司答辯稱五岳乾坤公司的上訴請求和理由不能成立，應當駁回該公司的上訴，維持一審判決。事實與理由:一、五岳乾坤公司上訴的目的是拖延訴訟，法院不應支持。本案一審訴訟中五岳乾坤公司采用退簽郵寄文件、對銀行存檔的《委托貸款合同》等文件申請真偽鑒定、對鑒定結果提異議后又撤回異議、提出管轄權異議等多種手段拖延訴訟，本案一審歷時近三年才審結。涉訴的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律師費以及相關訴訟費用均系五岳乾坤公司違約產生的與訴訟相關的合理費用，應當由五岳乾坤公司負擔。二、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是訴訟中發生的合理費用，即使沒有合同依據，法院也可以依法判定。三、涉訴的20萬元律師費，因《委托貸款合同》第12.3、12.4等條文都約定了借款人違約時承擔費用的內容，而且由于委托貸款中銀行只是通道，所以銀行享有的主張律師費等權利也應當由作為委托人的重慶拓洋公司享有。
重慶拓洋公司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請求：1.五岳乾坤公司償還《委托貸款合同》項下借款本金556800000元以及從2015年7月11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資金占用費（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2.五岳乾坤公司向重慶拓洋公司支付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以及律師費20萬元；3.案件訴訟費用、申請保全費由五岳乾坤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認定事實：2013年7月10日，五岳乾坤公司作為借款人、重慶拓洋公司作為委托人與韓亞銀行作為貸款人在北京簽訂了《委托貸款合同》（編號：HBCLN2013-023）。該合同約定：1.1條，委托人在此同意按照該合同規定的條款及條件以委托貸款的方式通過貸款人向借款人提供本金金額（幣種）人民幣（金額）556800000元的委托貸款。1.2條，每筆委托貸款的具體條件由相關各方在按照該合同第3.2條發出的提款通知書中確定。1.3條，委托貸款期限應自該合同簽署之日起至2015年7月10日（最后到期日）止；每筆委托貸款的期限應自借款人提款之日起至提款通知書中指定的還款日止，其中還款日不得超過最后到期日。1.4條，如上述委托貸款期限需要延長，委托人和借款人應至少在最后到期日前1個月書面通知貸款人。如果貸款人同意該展期要求，該合同各方應另行簽署書面文件對此予以確認。1.7條，貸款人無義務審查委托人提供的用于向借款人發放貸款的資金的來源及合法性。2.1條，委托人應在該合同簽署之日或前后于貸款人處開立并將維持以下賬戶作為委托貸款資金賬戶。開戶人：重慶拓洋投資有限公司，開戶銀行：韓亞銀行（中國）有限公司，賬戶：110002000025602。3.2條，委托人同意并指示貸款人，在貸款人收到借款人按照該合同附件一的格式發出并經委托人確認的提款通知書之后，貸款人應于提款通知書中指定的放款日，將要求發放的貸款資金劃入提款通知書中指定的借款人的賬戶中。4.1條，借款人應在每筆貸款相應的提款通知書中列明的還款方式及到期日償還該筆貸款及其累計利息。5.1條，該合同項下每筆委托貸款所適用的貸款利率應為相應提款通知書中規定的利率。每筆貸款的利息應按實際發生的天數計算。10.1條，以下事件構成合同項下的違約事件：（1）借款人未能按照該合同的規定支付該合同項下到期應付的任何款項。10.3條，若發生上述任何一項違約事件，委托人有權并有權指示貸款人采取以下一項或多項行動：（1）要求借款人限期糾正違約行動；（2）書面通知借款人，宣布尚未償還的全部或任何委托貸款立即到期應付，借款人應立即向貸款人支付該合同項下任何未付的本金、利息、手續費和其他款項……（5）執行相關擔保并將所得的款項用于清償借款人的欠款。11.2條，就每一筆委托貸款而言，該筆貸款項下的全部貸款風險均應由委托人承擔，貸款人對任何形式的貸款風險均不承擔任何責任。12.4條，貸款人因簽署及履行該合同（包括但不限于根據委托人的委托或指示采取行動）或提供與之相關的其他服務而可能招致或遭受的任何費用或支出（包括但不限于政府部門如國土局、建委所收取的費用、公證費、評估費、差旅費、餐費、稅款、律師費、訴訟費、罰款等費用或支出）、損失、索賠、處罰、訴訟或任何其他請求，應由委托人和/或借款人先行支付給貸款人，如出現未按照貸款人要求及時支付的情況，所引起的一切法律后果和責任以及損失由委托人和/或借款人自行承擔，同時貸款人不承擔任何形式的法律責任和賠償責任。19條，該合同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并依照其進行解釋。各方履行該合同中發生的爭議由各方協商解決。協商解決不成的，可向貸款人所在地人民法院起訴。借款人五岳乾坤公司、委托人重慶拓洋公司及貸款人韓亞銀行均在該合同加蓋了公章和法定代表人印章和簽字。
同日，五岳乾坤公司向韓亞銀行發出提款通知書提取貸款，提款通知書載明：貸款金額人民幣：伍億伍仟陸百捌拾萬元；貸款用途：企業流動資金周轉，用于支付采購款；適用利率：固定年利率0%；本金及利息支付方式及比例：到期一次性還本，可提前還款，手續費為0；還款日：2015日7月10日。五岳乾坤公司加蓋了公章，重慶拓洋公司作為委托人同意借款人的上述提款要求，并加蓋公章及法定代表人印章予以確認。
2013年7月12日，重慶拓洋公司與五岳乾坤公司簽訂《委托貸款借據》（編號：HBCLN2013-023-01），貸款種類：企業委托貸款，貸款用途：企業流動資金周轉，用于支付采購款，貸款賬戶賬號：110002000025702，還款賬戶賬號：110002000025702，貸款利率：固定年利率0%，還本付息方式：到期一次性還本，提前還款約定：可提前還款，手續費0，約定還款日期：2015年7月10日，貸款金額：556800000元。同日，重慶拓洋公司委托韓亞銀行通過指定賬戶向五岳乾坤公司發放委托貸款556800000元。
2015年7月10日，韓亞銀行向重慶拓洋公司發出《委托貸款逾期通知書》，指出：截至2015年7月10日，借款人HBCLN2013-023-01借據下，委托貸款欠本金（幣種及金額）：RMB556800000元。借款人尚未償還上述到期款項，上述債務已逾期。
在一審法院審理中，五岳乾坤公司向一審法院提出《鑒定申請》，請求對重慶拓洋公司提交的《委托貸款合同》《提款通知書格式》《委托貸款借據》等文件上加蓋的五岳乾坤公司的公章及劉寬的人名章進行鑒定。經一審法院隨機確定委托鑒定機構為法大法庭科學技術鑒定研究所（以下簡稱法大研究所），后重慶拓洋公司、五岳乾坤公司及韓亞銀行向鑒定機構提供了樣本及檢材，五岳乾坤公司預交了鑒定費用共計587600元。2016年5月30日，法大研究所作出法大〔2016〕物鑒字第104號、法大〔2016〕物鑒字第105號兩份司法鑒定意見書，認定五岳乾坤公司印文及劉寬的印文與樣本中的印章是同一枚名章蓋印。2016年6月28日，五岳乾坤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鑒定結論復議申請書》。2016年7月14日，法大研究所向一審法院遞交《關于“深圳五岳乾坤投資有限公司”印章印文鑒定案相關問題的復函》。后，五岳乾坤公司未書面要求鑒定機構出庭回復，同意認可鑒定機構書面回復異議內容。
重慶拓洋公司預交費用包括：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財產保全費5000元、案件受理費3104200元及已實際支付律師費200000元。
另查，在該案中，五岳乾坤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了《北京深華新股份有限公司股份轉讓協議》及《股份質押借款合同》，證明雙方之間存在三年期委托貸款合同。重慶拓洋公司對證據真實性無異議，但認為不存在關聯性，不能證明存在三年期委托貸款合同，且雙方之間在北京仲裁委員會還存在其他仲裁案件。
再查，雙方當事人均認可在北京仲裁委員會存在（2016）京仲案字第1539號仲裁案及（2016）京仲案字第1540號仲裁案。申請人均為重慶拓洋公司，被申請人均為五岳乾坤公司。
一審法院認為，五岳乾坤公司作為借款人、重慶拓洋公司作為委托人與韓亞銀行作為貸款人于2013年7月10日在北京簽訂《委托貸款合同》（編號：HBCLN2013-023），是各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沒有違反我國法律法規的禁止性規定，合法有效。重慶拓洋公司依約完成了付款義務，五岳乾坤公司在合同到期后未依約履行還款義務，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五岳乾坤公司主張兩年期委貸合同已被新的質押合同及三年期委托貸款合同替代終止，但其也承認所謂三年期的委托貸款合同并沒有實際簽署，股權質押合同也并未實際履行，而且即使存在三年期委托貸款合同，在該案審理期間業已到期，故五岳乾坤公司請求駁回重慶拓洋公司訴訟請求或中止訴訟的答辯意見，無事實與法律依據，一審法院不予支持。雙方之間在北京仲裁委員會存在的其他仲裁案件，也不與該案爭議的事實存在任何沖突，故也不應影響該案的審理判決。重慶拓洋公司主張借款本金556800000元，以及從2015年7月11日起（合同到期日次日）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資金占用費（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有合同約定和法律依據，一審法院予以支持。重慶拓洋公司請求五岳乾坤公司向重慶拓洋公司支付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以及該案實際發生的律師費20萬元，亦有事實和合同約定，一審法院亦予以支持。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第一百零七條、第二百零七條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的規定，一審法院判決：一、五岳乾坤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重慶拓洋投資公司償還《委托貸款合同》項下借款本金556800000元，以及從2015年7月11日起至實際支付之日止的資金占用費（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二、五岳乾坤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重慶拓洋公司支付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及律師費200000元。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規定，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3104200元、財產保全費5000元、司法鑒定費587600元，由五岳乾坤公司負擔。
本院對一審判決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本院另查明：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平安保險公司）出具的保單號為10102001900181125446的《平安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單》載明，重慶拓洋公司申請凍結五岳乾坤公司銀行賬戶存款556800000元或查封、扣押、凍結五岳乾坤公司相當于556800000元的財產。如重慶拓洋公司財產保全申請錯誤致使五岳乾坤公司遭受損失，經法院判決由重慶拓洋公司承擔的損害賠償責任，平安保險公司負責賠償。保費為2000025.6元。
本院認為，貸款人韓亞銀行、借款人五岳乾坤公司、委托人重慶拓洋公司三方簽訂的《委托貸款合同》中約定貸款人韓亞銀行因履行該合同（包括但不限于根據委托人的委托或指示采取行動）或提供與之相關的其他服務而可能招致或遭受的任何費用或支出（包括但不限于政府部門如國土局、建委所收取的費用、公證費、評估費、差旅費、餐費、稅款、律師費、訴訟費、罰款等費用或支出）、損失、索賠、處罰、訴訟或任何其他請求，應由委托人重慶拓洋公司、借款人五岳乾坤公司承擔。所以，作為借款人的五岳乾坤公司承擔涉訴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和律師費，具有合同依據。因委托貸款法律關系中貸款人不向借款人主張貸款相關債權的情況下，委托人具有與貸款人相當的法律地位和利益處境。所以，本案中委托貸款法律關系中的委托人重慶拓洋公司向借款人五岳乾坤公司主張涉訴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和律師費20萬元，具有正當性。而且，因五岳乾坤公司并未提供證據證明重慶拓洋公司具有可為申請保全提供擔保的其他財產，也未提供證據證明其他擔保方式產生的成本和費用低于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保費2000025.6元。所以，五岳乾坤公司主張的重慶拓洋公司采用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發生的保費2000025.6元不屬于必要的訴訟支出，事實依據不足，本院對其主張不予支持。當事人申請財產保全而提供擔保時，因法律并未禁止采取訴訟財產保全責任保險的方式，本案一審法院也準許重慶拓洋公司采取該種方式提供擔保。所以，該費用應當按照申請保全措施費用來處理。在五岳乾坤公司敗訴的情況下，該公司應當承擔該2000025.6元的保費。無論本案案情是否簡單，因并無法律規定案情簡單的案件中當事人不得聘請律師，所以五岳乾坤公司以本案案情簡單為由主張重慶拓洋公司不得聘請律師，缺乏法律依據。在重慶拓洋公司聘請律師且已實際支付律師費的情況下，五岳乾坤公司主張其不承擔上述律師費20萬元，亦難以成立，本院對其主張不予支持。
綜上，五岳乾坤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判決結果正確，應予維持。本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24400.2元，由深圳五岳乾坤投資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審判長張雪楳
審判員 丁俊峰
審判員 杜 軍
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十一日
法官助理孫德昌
書記員 李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