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二中民終字第19016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珍寶世界（北京）工藝品市場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豐臺區西四環中路77號。

法定代表人劉山河，經理。

委托代理人王利華，北京市萬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北京九華芳源工貿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通州區臺湖鎮星湖工業園。

法定代表人徐海明，經理。

委托代理人徐素玲，女，1959年9月12日出生，漢族，北京九華芳源工貿有限公司職員，身份證住址北京市崇文區錦繡四條41號。

委托代理人夏天，北京市慧海天合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珍寶世界（北京）工藝品市場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珍寶世界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北京九華芳源工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九華公司）聯營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2008）豐民初字第1879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于2008年11月17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由法官申小琦擔任審判長，法官楊靖、賈申參加的合議庭審理了本案。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九華公司在一審訴稱：2007年7月1日，九華公司與珍寶世界公司簽訂了聯營合同，合同約定九華公司在珍寶世界公司商場二層提供的161平方米場地內經營華服，期限三年，九華公司售貨，珍寶世界公司收款，每月結算，雙方比例分成，九華公司自行裝修等，隨后，九華公司花費巨資對場地裝修，到2008年4月，珍寶世界公司沒有提前打招呼就強行將商場鎖門關閉，使九華公司不能經營。現九華公司起訴要求解除聯營合同，賠償損失16萬元，支付貨款3543.42元。

珍寶世界公司在一審辯稱：我們同意解除雙方訂立的聯營合同，結算款正在辦理中，核實后可以結算這部分款項，對于賠償損失16萬元我們不同意；九華公司利用我們的場地經營，我們不收取場地費用，只按照25%、75%的比例進行分成，在合作過程中，由于九華公司經營不當導致我們公司嚴重虧損；在2008年6月26日，我們向各商戶提出公司進行調整需要各商戶進行配合的通知，要求各商戶在2008年7月28日做好拆遷清場工作，我們當時只是短暫調整，不是關閉商場，九華公司將在商場的貨物都撤出了，我們無法聯系九華公司，所以我們在九華公司撤出兩個月后下達了解除合同的通知，我們認為經營風險應該獨自承擔，在無法繼續經營的情況下，我們作出調整也是符合合同約定的，九華公司的經營損失應該是九華公司在簽訂合同時預知的，我們不同意賠償損失。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7年7月1日，珍寶世界公司（甲方）與九華公司（乙方）簽訂了聯營合同書，約定，甲方為乙方在珍寶世界二層提供161平方米的經營場地，用于經營乙方的華服產品，乙方需對甲方提供的經營場地重新裝修時，乙方應提供施工圖和效果圖，經甲方審核批準后方可施工，并自行承擔全部裝修費用及工程責任，合同終止，乙方負責將經營場地按甲方要求歸還甲方，合同有效期三年，從2007年7月1日起，到2010年6月30日終止。雙方按實際銷售額甲方25％、乙方75％的比例無保底分成，商場實行收款臺統一收款制度，甲方先行統一按營業額繳納稅款，甲方每月30日與乙方進行結算，乙方根據甲方提供的結算額統一發票或甲方代扣代繳稅款后，于次月的15日前結清貨款；在合同期內，如一方對合同有變更意向，應提前30天向對方提出書面變更請求，雙方協商一致，簽訂補充合同，甲方不補償乙方在二次調整中的商業設施費用；合同期內，如一方違約，導致合同無法履行，雙方有權解除合同；遇下列情況之一的合同即告終止，除本合同條款另有規定之外，雙方互不承擔任何責任，合同約定期限界（屆）滿或請示終止方提前30天書面通知對方，在合同執行期內，如因國家政策發生重大變化或發生不可抗力或遇商場重大調整，因其他原因依法終止，任何一方違反規定，均構成違約，違約方應對守約方遭受的損失予以賠償。在簽訂合同之后，九華公司花費16萬元對經營場所進行了裝修，并已向承擔裝修任務的北京清美騰飛裝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清美公司）付款144 000元，在2007年7月15日，清美公司出具的收款收據上載明：今收到九華公司珍寶世界裝修款預付50％，8萬元；同年9月15日的收據上載明，九華公司付裝修余款80％，64 000元，還欠余款16 000元。2008年4月，珍寶世界公司停止了經營活動。同年6月26日發出告知函，要求商戶配合在7月28日前作好清場工作。九華公司簽收了告知函，答復稱：如果由九華公司自行拆除門樓和貨架，珍寶世界公司需另行賠償8萬元裝修損失。但是在未協商一致的情況下，珍寶世界公司拆除了九華公司的原有裝修，并已經進行新的裝修。另外，珍寶世界公司正常經營期間的貨款3543.42元，珍寶世界公司未與九華公司辦理結算。后雙方協商未果，故九華公司訴至該院。

一審法院認為，九華公司與珍寶世界公司簽訂的聯營協議書，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是雙方的真實意思表示，應屬有效，雙方應依約履行。在合同有效期內，在未經協商取得一致的情況下，珍寶世界公司單方停止了商場的經營活動，致使雙方簽訂的聯營合同無法繼續履行，九華公司要求解除合同，珍寶世界公司在答辯時予以同意，該院不持異議；在簽訂合同之后，九華公司花費16萬元對經營場地進行了裝修，并已向負責裝修的清美公司付款144 000元，雖然只有收款收據佐證，但清美公司證實，因九華公司尚未付清裝修款，所以未開具正式發票，且原由九華公司進行的裝修已經被珍寶世界公司拆除，現在已經不具備評估鑒定的條件，故該院對九華公司裝修損失16萬元予以認定，對此珍寶世界公司應當予以賠償。尚未結算的貨款3543.42元，珍寶世界公司應當支付給九華公司，九華公司要求賠償損失、結算貨款的訴訟請求，該院均予以支持。珍寶世界公司單方終止了聯營合同的履行，其行為屬于違約，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珍寶世界公司的辯稱無法律依據，該院不予采納。經該院合法傳喚，珍寶世界公司不到庭參加2008年10月16日的庭審，放棄質證和抗辯的權利，不影響該院依據已查明的事實依法裁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的規定，缺席判決： 一、珍寶世界公司于該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九華公司裝修損失16萬元。二、珍寶世界公司于該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給付九華公司貨款3543.42元。如果未按該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珍寶世界公司不服一審法院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認為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書上第一項判決，查清事實，依法改判；2、本案訴訟費用由九華公司承擔。事實與理由：一、珍寶世界公司解除合同是嚴格按照雙方《聯營合同書》的約定進行，根據雙方約定珍寶世界公司無需支付九華公司裝修費用。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簽訂的《聯營合同書》對合同終止進行約定：《聯營合同書》第十九條：“遇到以下情況的合同即告終止。除合同條款另有規定外，雙方互不承擔責任。1、合同約定期限屆滿或請示終止方提前30天書面通知對方；2、合同執行期內，如因國家政策發生變化或發生不可抗力或商場重大調整；”。依照第一款約定合同雙方主體具有《聯營合同書》的任意解除權，并且雙方互不承擔任何責任；依照第二款遇商場重大調整珍寶世界公司可以解除合同，該款則賦予了珍寶世界公司的單方解除權；結合上述兩款珍寶世界公司均可以解除合同，并不承擔任何責任。在合同的實際履行中，由于商場經營不善，珍寶世界公司入不敷出，出現嚴重虧損，到2007年11月份已虧損200多萬。可對九華公司來說，其并沒有受到多少損失，由于場地沒有租金，對九華公司來說只有掙多掙少的問題，這樣經營的風險全部留給了珍寶世界公司，如今九華公司就連裝修這一點投資也要求有九華公司承擔，對于珍寶世界公司來說實在有失公平、也違背了基本的經營原則。珍寶世界公司基于約定解除合同并履行了相關通知義務，依照雙方約定珍寶世界公司不應承擔賠償責任。一審法院認定珍寶世界公司的辯稱沒有法律依據，但其判決卻嚴重違背了合同主體雙方關于雙方權利義務的約定，嚴重干涉了契約自由的基本原則。《聯營合同書》是雙方平等協商、自愿訂立，且沒有違背法律、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應屬合法有效，應該得到法律的保護。二、按照雙方合同約定，九華公司裝修費用由九華公司承擔，故此，該部分費用不應由珍寶世界公司承擔。珍寶世界公司基于《聯營合同書》無償向九華公司提供經營場地，場地裝修并不是珍寶世界公司的硬性要求，是由九華公司根據自己的經營需要進行自主選擇，也就是說九華公司可以裝修亦可以不裝修，裝修與否純粹由九華公司選擇。并且合同第二條約定：合同終止，乙方負責將經營場地按照甲方要求歸還甲方。依照約定，合同一旦終止九華公司應當按照珍寶世界公司要求將經營場地歸還珍寶世界公司。珍寶世界公司依約終止雙方合同，依照雙方約定珍寶世界公司不應承擔裝修賠償責任。三、九華公司并沒有按照珍寶世界公司要求將經營場地交給珍寶世界公司，其違約在先。由于商場長期虧損，使得珍寶世界公司不得不對商場經營做出重大調整。珍寶世界公司在做出調整前，已及時向九華公司等商戶做出通知，要求各商戶按照合同約定配合商場清理工作，但九華公司并沒有按照約定配合珍寶世界公司，而是一走了之（實際上，九華公司早已將柜臺貨物全部搬離，沒有實際經營）。依照合同約定，合同終止條件成就后，雙方合同終止，九華公司應該按照約定撤離，并將經營場地交付珍寶世界公司，但九華公司并未配合，而是與珍寶世界公司失去聯系，珍寶世界公司無奈才自行處理。一審法院說九華公司裝修全被拆除與事實不符，尚有部分裝修存在。綜上，九華公司違約在先，珍寶世界公司不應承擔違約責任。四、一審法院依照九華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認定案件事實情況。一審中九華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的證據存在瑕疵，不足以認定事實。第一、《聯營合同書》中對合同解除條件及解除后對九華公司裝修的事后處理有明確的約定，一審判決與雙方合同約定相矛盾，認定事實與證據不符。第二、九華公司出示的裝修收據，其真實性無法認定，從九華公司對珍寶世界公司主張合同解除的回復中，九華公司的訴訟主張存在相當大的水分與實際裝修費用不符。況且九華公司實際并未支付全部的費用，可一審法院并沒有依據事實做出公正判決。九華公司提交的清美公司的補充證明對九華公司的訴訟主張沒有直接的證明作用，九華公司與清美公司沒有合同關系，九華公司沒有對清美公司的付款義務。五、退一步講，珍寶世界公司應該賠償九華公司裝修損失，但也不應該承擔全部損失。首先，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之間是聯營合作關系，作為經營主體雙方應該利潤共享、風險共擔。珍寶世界公司不能一家承擔全部風險，珍寶世界公司實際以場地做股與九華公司實現共同經營，并按照銷售25%的比例收取利潤，故此，關于裝修費用也應該在減除必要費用后（該裝修已實際使用一年多，依照合同期限三年，因該減少三分之一的裝修費用）由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按照適當比例分擔。其次，九華公司并沒有支付全部的裝修費用，裝修費部分并未實際發生。

綜上所述，一審法院在一審審理中并沒有對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之間的《聯營合同書》進行認真審查，其判決認定的事實與雙方合同約定存在嚴重沖突；一審法院也沒有對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基于該合同形成的聯營關系，及因該合同對雙方產生的法律后果做出正確認定。故此，珍寶世界公司請求二審人民法院查清事實，依法改判。

九華公司口頭答辯稱：九華公司同意一審判決。珍寶世界公司強行關閉市場，而且沒有通知九華公司，九華公司是被趕出來的，責任在于珍寶世界公司，不存在不交場地的情形。裝修是按合同約定進行的，珍寶世界公司的過錯導致無法經營，責任在珍寶世界公司，九華公司證據充分，應該全部賠償裝修費用。請求二審法院維持原判，駁回珍寶世界公司的上訴請求。

本院經審理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

上述事實，有九華公司提交的聯營合同書、收款收據、照片、談話錄音資料、發票、清美公司出具的證明、珍寶世界公司珍寶人字（2007）第007號文件，珍寶世界公司提交的聯營合同書、告知函及雙方當事人一審庭審筆錄、二審詢問筆錄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珍寶世界公司與九華公司爭議焦點在于雙方聯營合同履行過程中珍寶世界公司是否存在違約解除合同行為。在二審詢問中雙方均認可自2008年4月17日起九華公司不在珍寶世界公司提供的經營場地繼續經營，結合九華公司一審提交的談話錄音材料，可以認定珍寶世界公司的市場在該時間段有停止經營情況發生，但其2008年6月26日才發函通知商戶的行為并不符合雙方合同中關于解除合同需提前30日告知的約定。珍寶世界公司亦未舉證證明其于2008年4月存在商場重大調整的情形。因此，珍寶世界公司單方終止聯營合同的履行，其行為顯屬違約，應支付尚未支付九華公司的貨款，并賠償九華公司因此造成的全部裝修損失。九華公司提交的清美公司收款收據等可以證明其裝修費用共計160 000元，本院予以支持。綜上，珍寶世界公司的上訴理由均不成立，予以駁回。一審法院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處理并無不當，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2007年修正）》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一審案件受理費一千七百八十六元，由珍寶世界（北京）工藝品市場有限公司負擔（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至一審法院）；二審案件受理費三千五百元，由珍寶世界（北京）工藝品市場有限公司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申小琦

                           代理審判員　　楊  靖

                           代理審判員　　賈  申

                         二○○八 年 十二 月 十八 日

                           書　記　員　　韓耀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