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一審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住所地：百色市城東路。

法定代表人：黃煜升，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粟志勇，公司職工。

委托代理人：黃善忠，百色市秉正法律服務所法律工作者。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女，1955年12月28日出生，壯族，住百色市城北一路1號。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鄧小夏，女，1962年6月3日出生，漢族，住百色市新興路21號。

被上訴人（一審原告、反訴被告）：賴晉祥，男，1980年4月12日出生，住百色市向陽路13號。

三被上訴人的委托代理人：梁斌桂，桂百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與被上訴人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掛靠經營合同糾紛一案，前由百色市右江區人民法院于2008年8月18日作出（2008）右民二初字第72號民事判決，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于2008年12月26日作出（2008）百中民二終字第71-2號民事裁定，撤銷該院一審判決，發回重審。百色市右江區人民法院進行重審后于2009年11月24日作出（2009）右民一初字第144號民事判決。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0年3月1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4年6月20日，三原告與被告簽訂一份《百色市公共汽車承包經營合同》，合同約定：三原告承包屬于被告管理的公交運輸線路即1路、2路和13路三條公共汽車線路上的各一輛公交車（桂L02892、桂L02900、桂L02795）進行營運，車輛由政府統一核定車型，原告自籌資金，由被告統一代購并辦理一切營運手續，投入營運后，被告作為面上管理人，實行統一經營，統一管理；實際營運中，車輛交由原告自主經營，自行管理，獨立核算、自主分配、自負盈虧；承包費為每輛車每月600元，應交納的規費、稅費、工商管理費、保險及營運證照手續費由原告承擔；車輛的日常管理和維修保養均由原告自理；承包期限為8年，即自2004年6月21日至2012年6月20日。合同簽訂后，三原告即自籌資金，由被告統一購買了車輛，但是，投入營運時，本該由三原告自主經營和自行管理的該三輛車，卻由被告實際掌握，由被告經營和管理，三輛車的營運收入亦由被告掌管，三原告以車主身份只能參與經營和管理，被告按月結算給付原告營運收入。2004年6月21日至2006年8月間，雙方均自覺履行合同，被告每月尚能按合同約定與原告進行結算，并由被告制作月“平均收支表”，在扣除三原告應交納的管理費、稅費、工商管理費、規費、保險費、燃油款、工資、檢車停車費和配件等費用和開支后，即將剩余的、應由原告取得的營運收入份額分別給付三原告，通過銀行轉帳方式支付到三原告的專項帳戶上。期間，被告認為雙方收益不均，所簽合同對其不公平，要求變更合同部分內容，向原告提出增加補交相應費用要求，但與原告協商意見不一致，2006年9月起，被告不再與原告按月進行結算，原告也中斷參與車輛營運的經營和管理。此后，原告要求被告繼續按月結算給付經營收入，被告則要求原告增加補交相應費用，經原告與被告多次協商未果，三原告于2008年3月3日訴至該院。被告認為三原告不對該三輛車自主經營和管理，而由其代為經營和管理，并在2004年6月至2006年12月代管期間，其為原告墊付了各項費用101952元，扣除原告2006年9月至2008年1月的營運收入后，原告尚欠其30688.78元，因此，被告以原告應當補交所欠費用并承擔違約責任為由，提起反訴。

重審期間，2009年4月27日，該院依法委托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對桂L02892、桂L02900、桂L02795三輛公交車在2006年9月至2008年3月期間的營運收支賬本和同期1路、2路、13路三條公交線路營運收支賬本等票據進行了收支情況審計，2009年8月16日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作出德盛會師專審字[2009]065號專項審計報告書，同年8月25日審計報告送達該院。庭審質證時，原告對審計報告書的審計結論有異議，但沒有申請要求重新審計。

另查明，被告與其他公交線路承包車主簽訂營運合同后，都把營運車輛交回車主，然后以車主自行經營和管理、自主維修保養、自負盈虧、自主分配等模式投入營運。

一審法院審理認為：原、被告雙方簽訂的《百色市公共汽車承包經營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內容合法，為有效合同。因雙方對該三輛車自2005年至2007年的廣告收入16200元沒有異議，該院予以確認。按照雙方所簽訂合同的第二條第3項即“合同期間承包線路上營運車輛應繳的各種費用（規費、稅費、工商管理費、保險、營運證照手續費及其他費用等）均由乙方（三原告）承擔。且應繳的各項費用必須在每月30日前一次性交清”的約定，爭議的其他費用應由原告交納。但所述的“其他費用”應包括哪些項目，合同卻未作具體約定，對此，應當比照2006年9月以前雙方的結算憑證和被告作出的月“平均收支表”所列出的包括油費、工資、配件、檢車、停車費用作為界定其他費用的標準；“工資”一項應當僅限于與營運車輛直接有關的駕駛員及隨車售票員工資。而被告在答辯及反訴中列出的其他費用包括有點鈔員工資、修理工工資、值班人員工資、頂班司機工資、監督員工資、管理人員工資、發票款、飲水費、洗車費、修理廠租金和折舊費等，因這些費用與車輛正常營運沒有直接關系，且合同沒有約定，該院不予采納。至于2004年6月至2006年8月原告是否交納其他費用的問題，從被告2005年制作的1月、2月、3月“平均收支表”及雙方已按月結算，被告至2006年8月按月給付原告營運利潤等事實證明，三原告已經交納了合同約定的各項費用和其他應該交納的費用，對此，該院予以采信。原、被告雙方簽訂的合同雖然名為承包經營，但實為掛靠經營，因此，掛靠經營的車輛應由車輛所有人自主經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由公司方統一管理和收取一定的管理費。本案中，2006年9月起至2008年3月，該三輛車的經營情況和收支狀況均由被告單方實際掌管，在營運過程中，被告認為雙方所獲得的收益不均等，需要原告增加交納相關費用或需要補充、變更合同內容時，應當征求原告意見，經雙方協商解決或通過其他法律途徑解決，然而，被告在未經與原告協商一致的情況下，便中斷與原告按月進行結算，停止給付原告的經營所得份額，因此，被告的行為已經構成違約，應承擔違約責任。至于原告請求違約金各1萬元的主張，由于三原告同時作為乙方與被告簽訂的同一份合同，只能認定為同一個乙方，因而，該院僅支持其違約金1萬元。被告在實際掌控原告營運車輛進行營運期間，未能按月與原告進行結算，給付原告應得的營運收入，因此，原告要求被告給付營運收入及支付違約金、廣告費的主張，該院予以支持。對于原告要求被告給付營運收入的時間段為2006年9月至原審法院第一次開庭審理前的主張，由于2008年3月以后的相關證據沒有經過質證，該院只就其2006年9月至2008年3月期間的營運收入予以審理認定。對于營運收入的計算，本應以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作出的德盛會師專審字[2009]065號專項審計報告書的審計結論作為營運收入、支出的依據，但是，該審計報告在作出的總收入項目中將租用停車場、房租月租金、門衛工資等三項不明費用列入為三輛車的營運收入類加以統計，顯然不妥，就該疑問，該院于本案開庭審理前已經要求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作出合理解釋，但該會計師事務所沒有解釋。2009年11月13日，該院將審計報告書退回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再次要求其作出解釋或答復，但至一審宣判前，該會計師事務所仍然沒有向該院作出任何解釋或答復。對于存在瑕疵且未作相關補充更正的鑒定、審計結論，不能作為定案依據，因此，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德盛會師專審字[2009]065號專項審計報告書所作出的審計結論，該院不予采信。在營運期間，由于該三條線路的運營情況并未發生大的變化，因此，營運收入的計算應參照雙方對該三輛車從2004年8月至2006年7月的年平均盈利收入計算確定其月平均盈利收入額，經計算，該三輛車每輛的月平均盈利收入約為4185元；以此為基數，桂L02892、桂L02900、桂L02795三輛車從2006年9月至2008年3月的營運盈利收入為238545元（4185元×3×19個月）。對于原告提出要求被告按每輛車每月4700元給付其營運盈利收入的主張，因沒有充分的證據證實，該院只支持其合理部分。鑒于三輛車自2004年投入營運以來，隨著經營時間的延長，車輛正常運行時配件老化，機件設備受磨損的程度增大，車輛需要維修和更換舊配件的頻率亦相應增加，因此該院酌情從原告取得的營運收入款中每輛車扣除1萬元，作為適當補助被告維修、保養該車輛應支出的費用。對于被告的抗辯理由和反訴請求，因為雙方簽訂的合同有明確約定，雙方應當按合同履行，被告的抗辯理由不成立，其反訴主張亦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該院不予支持。遂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一百零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的規定，判決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給付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營運收入238545元，扣除3萬元車輛維修、保養補助費，尚應給付208545元；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給付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車輛廣告收入16200元；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支付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違約金共計10000元；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將桂L02892、桂L02900、桂L02795車輛交回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自主經營管理。駁回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對原告（反訴被告）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的反訴請求。案件受理費5550元，反訴案件受理費818元，共計6368元，由被告（反訴原告）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負擔。

上訴人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的主要理由是：  

一、被上訴人簽訂掛靠經營合同后，對自己的車輛不管理、不參加營運、不修理保養、不驗車、不守車、不點鈔，將車輛營運各環節所需勞動交由上訴人員工無償為他們服務，侵害上訴人及其員工的合法權益，被上訴人從合同生效之日起就首先違約。一審判決認定合同履行期間，上訴人強行占有被上訴人的掛靠車輛，剝奪被上訴人的經營自主權違背本案的事實。

二、合同簽訂時，合同約定的“其他費用”應當包括哪些費用，被上訴人是清楚的。一審法院沒有明察秋毫，審理時被被上訴人誤導，認為點鈔員、修理工等10項員工工資與車輛正常營運沒有直接關系是不符合事實的。上訴人擁有幾十輛公交車，安全行駛、車容車貌是城市安全生產以及良好的市容市貌的一個組成部分，公交車每天完成營運后須有專業技術人員進行安全檢驗、修理、保養、洗刷、加油等，每一個環節都是為了車輛能夠以嶄新的面貌和安全文明的形象展現在市民面前，上訴人的員工已經為服務被上訴人的車輛付出了勞動，他們應該得到報酬，法律更應該保護他們的勞動所得。

三、重審期間，一審法院委托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對被上訴人的三輛公交車進行收支審計，由于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誤把停車場租金、房租月租金、門衛工資列為三輛車的營運收入，一審法院不采信其審計結果。同時也就證明，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是不成立的。

綜上所述，一審判決缺乏充分的理由和事實，請求二審撤銷一審判決，改判被上訴人支付上訴人代付的點鈔員、修理工等10項工資，維持一審判決中“扣除3萬元車輛維修費、保養補助費”的事項。

被上訴人蘇向紅、鄧小夏、賴晉祥未作出書面答辯意見。

二審期間，雙方當事人沒有提交新證據，本院對一審查明的事實依法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從本案合同約定“車輛所有權、使用權屬乙方所有，乙方實行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獨立承擔民事、刑事法律責任，獨立承擔債權、債務責任。”和“乙方所營運的標準型公共汽車車輛，由……乙方自籌資金”等情形，可以判斷被上訴人（乙方）與上訴人（甲方）簽訂承包經營合同，是為了取得公共交通經營權而把自購車輛落戶在公共汽車公司，被上訴人與公共汽車公司之間是一種掛靠經營法律關系。在這種法律關系中，掛靠人購車后以被掛靠人名義到車輛管理部門進行登記，領取牌照，被掛靠人辦理營運手續，然后交掛靠人負責經營。掛靠人購買車輛的目的，在于以車輛所有權換取線路經營權，即掛靠人購買的車輛以被掛靠的公交企業的名義入戶，歸被掛靠人所有，掛靠人取得該車輛在一定線路上一定時期的經營權。在掛靠關系存續期間，掛靠人按月交納一定的管理費，剩余部分利潤歸其所有。被上訴人與上訴人即形成此種法律關系，故該合同名為承包經營合同，實為掛靠經營合同。該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且雙方當事人對合同的成立和效力均不持異議，合同形式和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是有效合同，合同條款對合同當事人雙方均具有法律約束力。掛靠人依掛靠合同取得該三輛車的占有、使用、經營和收益權。然而合同生效后，被上訴人卻未能取得該三輛車的使用權和經營權，該三輛車均由上訴人經營管理，上訴人主張此為被上訴人自動放棄車輛的經營管理權，但未能提供相應的證據證明。被上訴人將車輛掛靠到上訴人公司，其目的就是參與公共交通經營取得收益，被上訴人對屬自己所有的車輛不予經營卻全部交由上訴人經營，這也與日常生活經驗法則不相符，故對上訴人的這一主張不予采納。上訴人辦理了該三輛車的營運手續后，未將車輛交與被上訴人經營，違反了合同約定，應承擔違約責任。一審認定上訴人違約并根據合同的約定判由上訴人給付違約金10000元是正確的。本案三輛車的使用權和經營權屬于被上訴人，三輛車營運取得的收益也應歸被上訴人所有。由于被上訴人未能參與車輛經營管理，且從2006年9月起上訴人不與被上訴人結算營運收入，對三輛車自2006年9月以后的營運收入不知情。為查明這一事實，根據被上訴人的申請，一審法院委托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報告將租用停車場、租賃房屋及門衛工資等三項費用均列為涉案三輛公共汽車的營運收支，審計結論缺乏依據，一審法院要求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作出解釋，百色德盛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不予解釋也不作出答復，而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也未要求重新審計，故一審法院對該審計結論不作為證據使用。一審參照2004年8月至2006年7月間車輛的月平均盈利額，酌定2006年9月至2008年3月期間的盈利總收入為238545元是恰當的。被上訴人承擔了與其車輛相關的規費、稅費、工商管理費、保險費、營運證照手續費、油費、工資、配件、檢車、停車費等費用以外，每月還向上訴人交納管理費600元，而且一審考慮到隨著經營時間的延長，車輛正常運行時配件老化，機件設備受磨損的程度增大，車輛需要維修和更換舊配件的頻率亦相應增加，已經酌情從原告取得的營運收入款中每輛車扣除1萬元，作為適當補助被告維修、保養該車輛應支出的費用，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尚應承擔洗車費、點鈔員工資、修理工工資、值班人員工資、頂班司機工資、監督員工資、管理人員工資、發票款、飲水費、修理廠租金和折舊費等屬于公司經營支出的費用顯失公平，且在合同中雙方也未明確約定這些費用由被上訴人分擔，故對上訴人的該項主張本院亦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一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和實體處理正確，應予維持。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成立，對其上訴請求應予駁回。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271元，由上訴人百色市公共汽車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凌    除

                                                  審  判  員  郭 承 峙

                                                  審  判  員  馮 碧 綺

                                                   二0一0年五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