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張彥貴。

委托代理人：馬麗新，遼寧圣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辛  剛，遼寧圣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李惠中。

委托代理人：耿風芝。

委托代理人：李福鐸，遼寧法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張彥貴與被上訴人李惠中企業出售合同糾紛一案，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09年8月13日作出[2008]沈中民二初字第56號民事判決，張彥貴對該判決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0年1月25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張彥貴及其委托代理人馬麗新，被上訴人李惠中及委托代理人耿風芝、李福鐸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法院查明：2002年5月17日，李惠中、張彥貴簽訂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轉讓合同》一份，約定張彥貴將該廠88平方米廠房、100平方米辦公樓、廠區圍墻、50千瓦電權、地上和地下一切設施等動產及不動產轉讓給李惠中，李惠中支付給張彥貴轉讓金60萬元，張彥貴負責把消防、環保、工商、稅務等一切經營手續更換為李惠中。合同簽訂后，李惠中分期通過不同方式支付了全部60萬元轉讓金。2006年案外人樸萬成向法院主張在李惠中受讓前在廠區內存放有G18型火車油槽(三個)和油料(油料價值經法院判決為333785.76元)。法院判令：李惠中返還樸萬成G18型火車油槽三個，李惠中賠償樸萬成地柴油和燃油款333,785.76元。因雙方簽訂的《轉讓合同》約定，地上和地下一切設施等動產及不動產轉讓給李惠中，故李惠中認為張彥貴具有民事欺詐行為訴至法院，要求：1、撤銷李惠中、張彥貴所簽訂的《轉讓合同》；2、判令張彥貴返還李惠中轉讓金600,900元、賠償廠區建設投資56,000元、賠償因轉讓行為給李惠中造成的其它損失342,252.76元。3、由張彥貴賠償上述款項利息損失。  

另查明，李惠中在受讓該廠后將房屋租賃給吳介東，吳介東墊資新建兩座50噸反應釜、附屬管道及隔離墻、冷卻器、兩個儲油罐。租賃終止后，李惠中給付吳介東設備折價款520,000元。

再查明，李惠中使用該化工廠過程中，增添兩間房屋、一個化油池、一臺鍋爐，支出材料及人工費共計40,000元。  

2008年2月1日李惠中向一審法院提起訴訟稱：2002年5月17日，李惠中、張彥貴簽訂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轉讓合同》一份，約定張彥貴將該廠88平方米廠房、100平方米辦公樓、廠區圍墻、50千瓦電權、地上和地下一切設施等動產及不動產轉讓給李惠中，李惠中支付給張彥貴轉讓金60萬元，張彥貴負責把消防、環保、工商、稅務等一切經營手續更換為李惠中。合同簽訂后,李惠中分期通過不同方式支付了全部60萬元轉讓金。但2006年發生了第三方向人民法院主張轉讓財產的情況，即樸萬成主張在李惠中受讓前在廠區內存放有G18型火車油槽(三個)和油料(油料價值經法院判決為333,785.76元),要求返還。這一請求為一審蘇家屯區法院和二審沈陽市中院所支持,至2007年5月24日二審作出終審判決,已完全證明張彥貴轉讓之初隱瞞了向李惠中轉讓財產的真實情況，與《轉讓合同》約定的地上和地下一切設施等動產及不動產轉讓給李惠中的承諾相悖，張彥貴具有民事欺詐行為。更為嚴重的是，張彥貴為了達到其目的在負責辦理工商登記變更手續過程中，偽造了一份沈陽市東陵區公證處(2002)沈東證民字第02239號公證書，私下將沈陽市盛南化工廠另三名股東(劉成禮、祁軍、張濤)的股份擅自進行了變更轉讓。2007年4月11東陵區公證處出具《情況說明》一份，證實該處未出具過此公證書。至此,證明張彥貴偽造公文進行虛假變更登記欺騙李惠中。且由于虛假變更登記,李惠中受讓的沈陽市盛南化工廠的權益，持續處于原三名股東可能的主張權利的狀態中，李惠中的合法權益無法受到法律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規定:一方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訂立的合同,受損害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變更或者撤銷。張彥貴具有上述欺詐事實,因此李惠中請求人民法院撤銷《轉讓合同》。李惠中接手沈陽市盛南化工廠后,對廠區進行了投資建設。由于第三方樸萬成主張財產權利,李惠中按判決支付了油料款,形成損失。為此,李惠中要求張彥貴返還轉讓金、補償廠區建設投資、賠償李惠中支付給第三方樸萬成的款項損失。

張彥貴答辯稱：一、李惠中起訴的標的是勉強的，因與樸萬成案敗訴，故胡亂加上了一些毫無關系的訴訟請求。二、企業轉讓已經是事實，李惠中如果真想退還,依據權利義務對等原則，恢復原狀答辯人同意。至于公證是在李惠中、張彥貴雙方明確了情況下做的，是解決手續簡化的問題，收據收條是答辯人打的，但實際上李惠中仍有9萬沒有支付。同意撤銷合同，恢復原狀。

一審法院認為:依照我國法律之規定，當事人簽訂合同時應遵守誠實信用的原則。本案張彥貴在與李惠中簽訂轉讓沈陽市盛南化工廠合同過程中，沒有將案外人財產存放于該轉讓場地內的情況告知李惠中，并與李惠中簽訂該廠地上、地下一切動產、不動產均轉讓給李惠中的條款，致案外人通過訴訟主張了權利。張彥貴隱瞞事實的行為，致李惠中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現李惠中有權要求撤銷該合同，庭審中張彥貴亦同意撤銷,故對李惠中的請求應予準許。按照合同撤銷后財產處理的原則，轉讓金和受讓財產應互相返還。對李惠中要求張彥貴給付受讓企業后投入的價值560,000元不可拆除物的款項問題，合同撤銷后，張彥貴應承擔締約過失的損害賠償責任。由于李惠中購買該廠后予以投入部分物品不能拆除，故此款應由張彥貴承擔賠償責任。經做工作，李惠中對其投入的價值52萬元財產表示放棄20萬元，一審法院應予準許。對李惠中要求張彥貴承擔已支付給案外人第三方的款項，因該款項下的財物需返還給張彥貴，故對李惠中的該項請求，一審法院不予支持。對張彥貴要求的由李惠中承擔場地使用費以及李惠中要求張彥貴賠償轉讓金的利息損失，鑒于2002年轉讓后李惠中一直在使用化工廠，張彥貴也收到轉讓款的實際情況，故本院對雙方的請求均不予支持。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第二款、第五十五條第一款、第五十六條、第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一、撤銷李惠中與張彥貴簽訂的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轉讓合同。二、張彥貴給付李惠中轉讓金600,000元，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十日內給付；三、張彥貴給付李惠中不可拆除物折價款320,000元，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十日內給付；四、在付清第二、三項款項后十日內，李惠中將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返還張彥貴。上述二、三款項如張彥貴未能按照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五、駁回李惠中、張彥貴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8,320元，由張彥貴承擔。

張彥貴上訴理由及請求是:1、上訴人張彥貴與被上訴人李惠中之間簽訂的合同合法有效,張彥貴并不存在隱瞞事實、欺詐李惠中的情形，李惠中也沒舉證，所以法院應認定合同合法有效，雙方應繼續履行。按合同約定，李惠中應該每年付五萬元租金給張彥貴，至今已六年，共計30萬元李惠中分文未付。被上訴人仍有9萬元轉讓金未予支付，一審判決上訴人返還60萬元不當。對被上訴人投入的資產認定為52萬元沒有依據。2、原審法院適用法律有誤。原審判決認定上訴人張彥貴隱瞞事實, 合同應予撤銷，張彥貴應承擔締約過失之責。針對本案事實，這完全是對法律的誤讀。上訴人張彥貴不存在欺詐、隱瞞等過錯行為。被上訴人李惠中自2002年5月17日受讓工廠以來，經營了六年有余，沒有張彥貴存在違反合同義務而使合同目的不能實現事實證明。因此，上訴人張彥貴不應承擔締約過失之責及賠償之責。被上訴人李惠中返還受讓的化工廠，應恢復到簽訂合同時的原始狀態，對李惠中受讓后拆改的工廠原有設備、管道等設施必須回到原狀態或賠償損失。對李惠中所謂投入的52萬部分財產由其自行拆除恢復原始狀態，或付給張彥貴費用，由張彥貴代為拆除。故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判，發回重審或查清事實后改判，由被上訴人承擔一切訴訟費用。

李惠中答辯稱：1、上訴人張彥貴與李惠中之間簽訂的合同違背了合同法的有關規定，張彥貴與李惠中簽訂轉讓合同時沒有將案外人財產存放在轉讓工廠場地內的情況告知答辯人，簽訂的合同履行后，而使案外人通過訴訟主張權利，致使李惠中所購買的部分動產被案外人依法取走，使李惠中財產遭到重大損失。上訴人張彥貴存在隱瞞事實、欺詐李惠中的情形，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適用法律正確。2、張彥貴提出李惠中仍有9萬元轉讓金未給付的問題。至今張彥貴未能舉出證據證明。3、關于52萬元款數額不符的問題，張彥貴在一審審理中對李惠中的投入證據沒有異議，故一審認定李惠中的投入額并不違法。4、張彥貴提出的李惠中應該年付5萬元租金問題，雙方的轉讓合同中根本無此條款。5、張彥貴提出將轉讓的工廠恢復到合同前的原始狀態問題。由于張彥貴的過錯，致使答辯人李惠中購買的財產被案外人通過訴訟主張權利勝訴并已執行。如果張彥貴要恢復原始狀態，那么就應將被案外人拉走的物品返給答辯人李惠中。否則不可能恢復。張彥貴在一審對李惠中的訴訟請求，提供的證據均無異議，而后其上訴就是干擾二審法院的審理，拖延判決發生法律效力的時間，因此請求二審法院駁回張彥貴的上訴請求，維持原判。

本院經審理查明： 一審認定基本事實屬實。

另查明，2003年8月19日,沈陽市鐵西區人民法院作出的（2003）沈鐵西民一合初字第83號民事判決書中，樸萬成作為被告在答辯中提出,在沈陽市盛南化工廠廠內存放有三個儲油罐，有燃油70噸，皂角油6噸、乳化油5噸被原告李惠中變賣和占用。樸萬成上訴后，在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當中樸萬成仍在主張上述財產，并提出上述財產價值為287,800元。2002年6月10日交接案涉化工廠所形成的《物資設備明細表》并不包括案外人樸萬成的財產油槽和油。在該明細表上，趙永勝作為財產接收人、孔素蘭作為鑒證人分別予以簽字。趙永勝、孔素蘭均系李惠中聘用人員。李惠中在本院開庭中并不否認《物資設備明細表》的存在，并承認趙永勝是其聘用的這個廠子的工人,負責維修,不是其委托代理人。孔素蘭是原來留下的人員，工作是做飯和養狗。強調其二人在什么情況下的簽字不清楚，是不符合事實的。

又查明，另案樸萬成為原告訴被告李惠中財產權屬糾紛一案，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07]沈民（1）合終字第66號民事判決認定：上訴人李惠中與被上訴人張彥貴簽訂的盛南化工廠轉讓合同中約定“盛南化工廠于2002年6月10日交由李惠中經營”。于2002年6月10日形成的盛南化工廠《物資設備明細表》中并無本案爭議的油槽及油。張彥貴在該明細表的移交人處簽名，趙永勝在接交人處簽名，孔素蘭在鑒證人處簽名。孔素蘭為盛南化工廠財務人員，李惠中購買盛南化工廠后雇用孔素蘭為其工作人員。該判決認為:盛南化工廠轉讓《物資設備明細表》中并無本案訴爭的油槽和油，并且趙永勝做為接收人、孔素蘭做為鑒證人均在該明細表上簽字，其二人系李惠中的雇員，并且李惠中借款給樸萬成同時，就將趙永勝派到盛南化工廠了解樸萬成租賃經營期間的資金情況，另外孔素蘭也系盛南化工廠財務人員，由此可證實趙永勝、孔素蘭對盛南化工廠的具體情況的了解程度，可認定趙永勝和孔素蘭對盛南化工廠的轉讓《物資設備明細表》簽字的效力。

又查明，另案申請再審人李惠中訴被申請人樸萬成財產權屬糾紛一案，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09]沈中民終再字第213號民事判決書認定，“李惠中購買沈陽市盛南化工廠的《物資設備明細表》中并無本案訴爭的油槽和油。雖然李惠中并未在明細表上簽字，但張彥貴在移交人處簽字，趙永勝作為李惠中派到沈陽市盛南化工廠管理該廠的工作人員在接交人處簽字，孔素蘭作為沈陽市盛南化工廠的財務人員在監鑒證人處簽字，可認定該份《物資設備明細表》是合法有效的。”

又查明，《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股份變更轉讓協議書》有張彥貴、李惠中的簽字。張彥貴對偽造公證書并不否認，但稱李惠中知道，目的是簡化工商手續。張彥貴偽造公證書，從其內容看，就是證明《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股份變更轉讓協議書》真實存在。

再查明，案涉化工廠有三個股東，即：劉成禮、祁軍、張濤。張彥貴代理人提供，劉成禮、祁軍、張濤的退股收條（復印件）。據張彥貴講該三人都只是名義上的合伙人。因經過多年，上述三人無法找到。

上述事實，有沈陽市鐵西區人民法院作出的（2003）沈鐵西民一合初字第83號民事判決書、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2003]沈民（1）合終字第391號民事判決書、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07]沈民（1）合終字第66號民事判決書、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09]沈中民終再字第213號民事判決書、《公證書》、《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股份變更轉讓協議書》、《物資設備明細表》、一審法院2007年4月9日詢問筆錄、本院庭審筆錄等佐證，應予認定。

本院認為,本案的焦點問題是訴訟雙方簽訂的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轉讓合同應否予以撤銷。對此，取決于李惠中主張的撤銷理由是否有事實和法律依據。

一、張彥貴轉讓案涉化工廠的財產是否包括案外人樸萬成存放于化工廠院內的油槽和油料。關于此節問題，雖然訴訟雙方簽訂的《轉讓合同》約定轉讓的財產包括化工廠的一切動產和不動產，但根據交接化工廠時形成的《物資設備明細表》，轉讓的財產并不包括上述油槽和油料。根據一審法院2007年4月9日筆錄及本院庭審中李惠中所作的陳述，趙永勝、孔素蘭是李惠中購買案涉化工廠后的聘用人員。趙永勝作為財產接收人，孔素蘭作為鑒證人均在《物資設備明細表》上簽字。由于趙永勝、孔素蘭與李惠中系聘用和被聘用關系，因此應當認定李惠中知道其接收的財產范圍。而且，在案外人主張的油槽和油料還存在的情況下，交接的財產卻不包括油槽和油料，李惠中嗣后并未提出異議。在2003年樸萬成訴李惠中的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李惠中也知道此節問題。據此，應當認定轉讓的財產不包括案外人的財產。李惠中以此為由要求撤銷合同，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張彥貴是否偽造公證書的問題。李惠中提出張彥貴偽造公證書。對此，張彥貴并不否認，但稱是同李惠中共同作的假公證，目的是為了簡化手續。由于偽造的公證書就是證明《沈陽市盛南化工廠股份變更轉讓協議書》真實存在，而在該股份變更轉讓協議書又有李惠中簽字，據此，應認定李惠中清楚偽造公證書這一事實。但此節問題并沒有影響化工廠轉讓合同的履行。事實上，轉讓合同履行多年，李惠中提出的該廠的其他股東并沒有提出異議。如果其他股東真實存在，根據本案實際情況，可另行處理。李惠中以此為由，請求撤銷合同，本院不予支持。

另，本案案由應為企業出售合同糾紛，一審認定為財產轉讓合同糾紛不當，應予糾正。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三）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08] 沈中民二初字第56號民事判決；

二、駁回李惠中的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18,32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 13,000元，由李惠中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郭 玉 蘭

                                審  判  員 張 永 江

                                審  判  員 潘 志 斌

                                 二0 一0年六月二十五日

                                書 記 員   劉    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