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5）濟民二終字第485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韓某

　　上訴人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隆格公司）因與被上訴人韓某公司盈余分配糾紛一案，不服濟南市歷城區人民法院（2002）歷城民商重初字第148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認定，隆格公司屬有限責任公司性質，韓某系隆格公司的原股東之一，該公司的注冊資金為100萬元，其中黃振華投資45萬元，占出資比例的45％，黃秋濱投資35萬元，占出資比例的35％，王德軍投資15萬元，占出資比例的15％，黃松濤投資5萬元，占出資比例的5％。隆格公司自1998年8月成立后，始終未分配過利潤。2001年8月14日，韓某作為隆格公司的股東與公司法定代表人股東黃振華簽訂了出資轉讓協議書，韓某將其在隆格公司擁有的股權35萬元一次性轉讓給黃振華。該協議簽訂后，黃振華于當日支付韓某35萬元股權轉讓費，同時韓某與隆格公司的另外3名股東黃振華、王德軍、黃松濤簽訂了關于股東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該決議載明因股東韓某與黃振華、王德軍與黃松濤達成出資轉讓協議，需將公司成立以來的未分配利潤進行分配；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與隆格公司章程之規定，由股東黃振華召集，股東韓某、王德軍、黃松濤參加，于2001年8月5日召開了股東會議，作出了決議如下：l、韓某分取紅利195萬元，該款項由公司在韓某與黃振華簽訂的出資轉讓協議書生效后當日給付65萬元，2002年10月31日前給付65萬元，2003年10月31日前給付65萬元，即付清所有款項；2、王德軍分取紅利83萬元，該款項由公司在王德軍與黃松濤簽訂的出資轉讓協議書生效后當日內給付10萬元，2001年12月31日前給付18萬元，2002年l0月31日前給付28萬元，2003年10月31日前給付27萬元，即付清所有款項。隆格公司的4名原股東黃振華、韓某、王德軍、黃松濤均在該股東會決議中簽字予以認可。該決議簽訂后，隆格公司向韓某支付了紅利65萬元。2002年11月，韓某以隆格公司不履行分紅決議、拒絕支付分取盈利欠款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在案件審理過程中，隆格公司以4名股東簽訂的分紅決議違反公司法等相關法律法規為由拒付剩余分紅款，并提起反訴，要求依法確認2001年8月14日隆格公司的4名原股東簽訂的關于股東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無效，同時要求韓某返還已收到的紅利款；韓某亦變更訴訟請求，要求隆格公司支付應分取的紅利款130萬元及相應的逾期付款利息。隆格公司提交了2001年6月16日由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隆格公司經營情況的審核報告，以證明隆格公司自1999年7月至2000年5月期間累計盈利583508.76元（未涉及稅金事項，若計算稅金及考慮相應滯納金、罰款，將對以上數據造成較大影響），隆格公司認為該審核報告證明公司在沒有利潤的情況下，公司全部股東分取紅利的行為侵犯了公司財產權益并違反《公司法》，該決議應屬于無效決議。韓某認為，委托審核雖然公司全體股東都知道，但隆格公司在委托會計師事務所審核公司經營情況過程中，未將本公司的真實帳目提交給會計師事務所，審核的結果不能真實的反映出隆格公司的實際經營情況及盈利情況，故對該審核報告不予認可。該審核報告另外載明隆格公司自1999年12月開始在正式賬簿之外另設一套賬簿，截留收入，致使公司大量資金體外循環，不僅違反了會計法的相關規定，而且影響了公司資產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在本案的審理過程中，韓某在舉證期限屆滿后，于2004年8月17日向法院提交了1份隆格公司綜合經營情況董事報表，該表載明的制表日期為2001年2月4日，已收款為182萬元，應收款為800萬元，制表人為韓某、黃振華。隆格公司的委托代理人以該證據為復印件且未在舉證期限內提交為由不予質證。

　　原審法院認為，隆格公司屬有限責任公司性質，其享有由股東投資形成的全部法人財產權，韓某作為隆格公司的原股東，按投入公司的資本額享有所有者的資產受益、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2001年8月14日，隆格公司的4名原股東經過充分協商，作出的關于股東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系格隆公司的全體原股東經過充分協商，依照相關法律法規及公司章程作出的，隆格公司的全體原股東意思表示真實且不違反法律禁止性的規定，各股東亦均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形成的該決議也已經實際部分履行，該分紅決議也未對隆格公司的其他債權人產生任何損害，該分紅決議亦未引起其他訴訟，故該分紅決議合法有效。隆格公司應當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制作財務會計報告，并依法經審查驗證，但隆格公司自成立后至2001年6月16日，未能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制作財務會計報告并依法經審查驗證，僅在2001年6月16日委托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出具了唯一的l份公司經營情況的審核報告，且該審核報告明確載明隆格公司設置賬外賬，致使公司大量資金體外循環，該審核報告雖經隆格公司的全體原股東同意后，由會計師事務所作出，但因隆格公司私設賬外賬，故該審核報告未能全面反映隆格公司的全部經營狀況，隆格公司的各原股東亦對該審核報告的審核結果意見不一致，4名原股東也一直未能按出資比例分取紅利。隆格公司的4名原股東所作出的分紅決議亦能夠證明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隆格公司經營情況的審核報告未能全面反映公司的全部經營狀況。隆格公司應當按照股東會決議向韓某履行還款義務，故對韓某要求隆格公司給付紅利款及支付逾期付款利息的訴訟請求，應予以支持；對隆格公司要求依法確認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無效，及要求韓某全額返還65萬元紅利款的反訴請求，不予支持。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六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八條、第一百零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四條、第三十三條、第三十五條、第一百七十五條之規定判決：一、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給付韓某公司盈余紅利款130萬元；二、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給付韓某逾期付款利息24570元。上述第一二條所判款項，均限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付清。三、駁回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的反訴請求。一、二審案件受理費33266元、反訴費23030元，均由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負擔。

　　上訴人隆格公司不服原審判決上訴稱，1、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根據我國公司法的規定，在公司彌補虧損和提取公積金、法定公益金后，仍有剩余利潤的情況下，公司股東可以按照出資比例分取紅利。因此，應當依據我國公司法的相關規定，認定股東分紅決議的合法性及其約束力。但一審判決卻依據有關合同之債的民法原理以及《民法通則》、《合同法》的相關規定，認定《關于股東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符合法律規定，屬適用法律錯誤。2、一審判決在沒有對上訴人盈虧狀況進行認定的情況下，直接認定分紅決議合法有效，屬認定事實不清。3、一審判決否定《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經營情況的審核報告》的證明力，屬于認定事實錯誤。首先，這份審核報告是由包括被上訴人在內的全體股東共同委托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作出的，反映了當時在對公司經營狀況存在爭議的情況下，全體股東委托中介機構對公司經營狀況進行審核，并作出權威性結論的共同意愿。其次，這份審核報告是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全面檢查了上訴人的會計報表及資料后作出的。雖然，在審計過程中，該會計師事務所發現了公司帳目中存在的問題，但均已作出了相應的調整和糾正，其所作結論是以全面反映公司真實的經營情況。再次，這份審核報告作出后，被上訴人從未提出要對公司經營狀況進行再次審計。而且，在本案審理過程中，被上訴也未要求進行審計，更未向法院提交任何能證明上訴人盈利的有效證據。4、在上訴人處于虧損的狀況下，被上訴人違反公司法獲取紅利的行為，侵占了上訴人的公司法人資產，損害了上訴人及其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在上訴人處于虧損的情況下，無論上訴人的股東如何充分的協商，其所簽署的任何分紅決議都是違反公司法的，是無效的。請求依法改判。

　　被上訴人韓某答辯稱，1、分紅決議合法有效，上訴人認為分紅決議無效，是無事實和法律依據的。上訴人認為分紅決議是在無盈利的前提下作出的，沒有提交有力證據予以證明。根據《公司法》規定，上訴人有義務在會計年度期末作出財務會計及審查驗證，上訴人提供證據材料的能力遠遠強于被上訴人，對此應承擔舉證責任。上訴人提交的審核報告顯示，上訴人有帳外帳，但上訴人沒有向法庭提供帳外帳，上訴人應承擔不利法律后果。審核報告不能反映上訴人實際盈虧情況，一審沒有采納審核報告是正確的。被上訴人向法庭提交的7份業務合同及上訴人的盈余情況記錄等證據材料，證明分紅并不損害公司及其他股東和公司債權人的利益。事實上，分紅決議，上訴人已履行了一部分，其他股東及其他債權人未對分紅決議的效力提出異議，不違反法律、法規強制性規定。2、上訴人應當遵守公司的組織規范，執行股東會的決議，遵守章程及股東之間的約定，支付紅利。因此，上訴人支付紅利的行為，屬于履行公司契約合同之債，原審適用《民法通則》及《合同法》的規定是正確的。根據《公司法》第三十八條之規定，股東會有職權審議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股東在行使這些權利時，完全可以根據民事自愿及合同自愿的原則放棄、讓與或留存紅利。

　　經審理本院認定，原審除認定隆格公司向韓某支付了紅利65萬元不實外，認定的其余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另，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于2001年6月16日作出的審核報告認定，隆格公司通過私設帳外帳、在往來款中隱藏收入等方式少計收入478.6萬元，少交營業稅金及附加稅26.3萬元、以及相應的所得稅59.8萬元。在審核報告中的損益表中，已將少計的收入478.6萬元作為調整數列入了主營業收入項下。

　　股東大會于2001年8月14日作出分紅決議時，并沒有繳納相應的稅款及公積金。被上訴人韓某在二審中提交了一宗材料復印件，上訴人隆格公司以均系復印件、且不是新證據為由，不予質證。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規定，公司應當依照法律、行政法規和國務院財政主管部門的規定建立本公司的財務、會計制度，公司應當在每一會計年度終了時制作財務會計報告，并依法經審查驗證，財務會計報告應當包括利潤分配表。為了貫徹資本充實的原則，鞏固公司的財務基礎，保護股東、債權人、交易關系人的利益，維護交易安全和社會經濟秩序，確保社會公眾利益，股東大會審議批準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時，應當以財務會計報告作為依據，并應當繳納稅款、彌補虧損、提取法定公積金、公益金等。本案中，隆格公司股東大會于2001年8月14日作出了《關于股東韓某與王德軍分取紅利的股東會決議》（以下簡稱分紅決議），確定給韓某等人分配紅利，雖經隆格公司全體4名股東同意通過，但也須有財務會計報告作為依據，不能僅憑公司股東意思表示一致就分配公司資產，否則可能損害公司、公司債權人、公司交易關系人的利益。被上訴人韓某要求隆格公司按分紅決議支付其紅利，但沒有提供相應的會計報表，而是提交了技術轉讓合同、聯合研制合同等7份合同書，但這些合同只能反映隆格公司曾與他人進行了藥品技術轉讓和藥品聯合研制，不能反映出隆格公司進行技術轉讓和藥品研制的盈利情況，更不能夠直接反映出隆格公司當時的利潤，故被上訴人韓某提供的7份合同不能證明隆格公司在作出分紅時有相應的利潤支持。另外，隆格公司股東大會在作出分紅決議時，未繳納相應的稅金及提取相應的公積金，這也不符合公司法的規定。韓某辯稱隆格公司已預留了利潤用于交稅和提取公積金，但沒有提供相應證據證明，對其辯稱本院不予采信。山東齊魯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于2001年6月16日作出魯齊會特審字[2001]26號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經營情況的審核報告（以下簡稱審核報告），審核報告對隆格公司在1999年7月到2001年5月間的經營情況進行了審核，審核報告結果是隆格公司累計盈利583508.76元，但尚未繳納相應稅款。審核報告指出隆格公司通過私設帳外帳、在往來款中隱藏收入等方式少計收入478.6萬元，少交營業稅金及附加稅26.3萬元、以及相應的所得稅59.8萬元。但在審核報告中的損益表中，已將少計的賬外賬收入478.6萬元作為調整數列入了主營業收入項下。被上訴人韓某認為該審計報告沒有將隆格公司的帳外帳全部納入審計，審核的結果不能真實的反映出隆格公司的實際經營情況及盈利情況，應提交相關證據證實。韓某在二審期間提交了一宗材料復印件，隆格公司不同意質證，不能作為證據使用。韓某在二審期間明確表示對公司財務不再進行審計，故韓某提供的證據不足以否定審核報告。綜上，本院認為沒有證據證明分紅決議所分紅利是嚴格按公司法規定的程序扣除了稅金、公積金和公益金之后的可分配利潤，因此該分紅決議依據不足，韓某要求隆格公司按分紅決議支付130萬元紅利，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隆格公司的反訴請求，本院認為，反訴是指在已經開始的訴訟程序中，本訴的被告通過法院向本訴的原告提出的一種獨立的反請求。反訴中的原告只能是本訴的被告，而反訴的被告只能是本訴中原告。本案中，隆格公司的反訴請求是要求確認分紅決議無效及要求韓某返還65萬元，而分紅決議是由隆格公司的全體4名股東作出的，如分紅決議無效必然涉及其余股東的權益，其它3名股東也應參加訴訟，故本案因反訴被告主體不適格，不能構成反訴。本院對隆格公司的反訴請求不予審理。

　　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六條、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1994年7月1日施行）第一百七十四條、第一百七十五條、第一百七十六條第一款、第一百七十七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濟南市歷城區人民法院（2002）歷城民商重初字第1488號民事判決；

　　二、駁回被上訴人韓某的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16633元，由韓某負擔，反訴費50元，由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16683元，由韓某負擔16633元，濟南隆格醫藥科技有限公司負擔5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張玉華

　　代理審判員　　趙悅紅

　　代理審判員　　周　明

　　二OO六年三月二十二日

　　書　記　員　　沈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