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海　市　第　二　中　級　人　民　法　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3)滬二中民三(商)終字第400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葉曉棟，男，1964年2月29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浦東新區海防新村51號301室。
　　委托代理人蘆志鋒，上海市金石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原告)徐基庭，男，1951年6月23日出生，漢族，住上海市西康路617弄94號。
　　委托代理人蘆志鋒，上海市金石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上瑞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注冊地址上海市嘉定工業區葉城路925號1幢206室，聯系地址上海市膠州路58號1101－1105室。
　　法定代表人郁平，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沈亮，上海市華通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吳剛，上海市四方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葉曉棟、徐基庭、上海上瑞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瑞所”)因股東權糾紛一案，均不服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2003)嘉民二(商)初字第45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3年11月6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葉曉棟、徐基庭及其共同的委托代理人蘆志鋒，上訴人上瑞所法定代表人郁平及其委托代理人沈亮、吳剛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上瑞所系由葉曉棟，徐基庭等九名股東出資入股于1999年12月改制后設立，葉曉棟、徐基庭各占12.5%的股份。2002年12月，上瑞所擬召開股東大會，決定管理人員換屆、吸收新股東等事宜。股東大會于2002年2月25日召開， 葉曉棟、徐基庭參加會議，會議通過了五項決議:一、批準唐志華等三人為新股東，同意股份65%；二、同意何奉慈等二位股東退股，其股權轉讓給唐志華等三位新股東，同意股份65%；三、吸收新股東后的股權分配方案(附方案)，同意股份65%；四、換屆改設三位董事、一位監事，同意股份65%；五、變更公司章程第八條、第二十八條、第三十四條(即股東名冊、董事由五名改為三名、監事由三名改為一名)，同意股份73%。葉曉棟、徐基庭等認為上述決議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及公司章程，故作出了反對或棄權表決。上述決議形成后， 上瑞所予以實施， 葉曉棟、徐基庭的股份依決議計算均從原12.5%調整為9%。葉曉棟、徐基庭因交涉未果，訴至原審法院。
　　原審法院認為：上瑞所召開股東大會，在程序上并未違反有關法律及公司章程的規定，故股東大會召開的程序合法。雙方主要爭議的是股東大會決議內容的合法性問題。
　　一、吸收三位新股東決議之合法性。上瑞所雖是人合兼資合性公司，但根據財政部的財會[2001]1014號批復及其它有關規定，作為會計師事務所的股東必須符合三項條件，故此類公司更注重人合性?，F三位新股東符合出資人條件，可以成為上瑞所股東。上瑞所公司章程第十八條亦規定“事務所員工成績顯著，符合出資人條件的，經股東會同意可吸收為新股東”。但是章程沒有規定吸收新股東的股東會支持比例。對此，原審法院認為，吸收新股東，是增強公司經營能力的有益行為，且不涉及公司其它重大的經營、管理等事項。根據《公司法》有關股份轉讓及會計行業的有關意見，此類決議適用普通決議程序，即二分之一以上通過。故確認，上述決議不違反《公司法》及公司章程原則，決議有效。
　　二、二股東退股，股份轉讓給三新股東分享。本案所稱退股，實系股份轉讓。如前所述，新股東已被吸收，原股東按有關規定也同意轉讓，又沒有發現侵犯其它股東權利的行為。該決議已經股東過半數同意，亦符合章程宗旨，決議應確認有效。至于葉曉棟、徐基庭優先購買權，新老股東轉讓股份一事已經股東會過半數通過，葉曉棟、徐基庭雖對此表示反對，但并未提出購買的意思表示，應視為同意轉讓。
　　三、新股東吸收后股權分配方案。股權是出資人出資后，依法享有的股東權利，非本人意志，他人不得隨意處分或剝奪。本案中葉曉棟、徐基庭明確表示反對該股權調整方案，表明葉曉棟、徐基庭不同意處分自己已享有的股權份額。其它股東處分葉曉棟、徐基庭合法享有的股權，沒有法律依據，也沒有章程約定的依據。故該決議中涉及葉曉棟、徐基庭部分的股權變動內容無效。
　　四、換屆改設三位董事、一位監事的決議。上瑞所公司章程第二十八條規定，公司設董事會，由五名董事組成。第三十四條規定，公司設監事會，由二名股東，一名工作人員組成?，F該決議確定改設三名董事，一名監事，不符合公司原章程的規定，且在章程未予修改之前表決，沒有法律依據亦沒有章程約定的依據。該決議應確認無效。
　　五、變更章程三個條款的決議。章程第八條實為股東名冊，當新股東加入后理應予以調整。但對第二十八條、第三十四條的變更，實為修改公司章程，且系對公司董事會人數、監事會人數的修改，系重大事項?！?span style="color:red">公司法》第四十條規定及上瑞所公司章程第二十七條規定，修改章程的須經全體股東三分之二以上表決權的股東表決通過才得以修改。該決議同意股權數雖為73%，但該表決權股權數的計算是基于決議三的基礎而確定的，因該決議三如前所述部分無效，故該決議同意的表決權計算不實，該決議亦應確認無效。
　　綜上所述， 上瑞所股東會雖然在召開程序上符合《公司法》及公司章程的有關規定，但其形成的部分決議違反《公司法》及公司章程的有關規定或約定，應確認該部分決議無效。原審法院據此判決：一、葉曉棟、徐基庭享有上瑞所12.5%股份權利；二、上瑞所2003年2月25日第四、第五股東會決議無效；三、葉曉棟，徐基庭其它訴訟請求不予支持。一審案件受理費100元，原審法院決定由葉曉棟、徐基庭負擔50元，上瑞所負擔50元。
　　判決后，葉曉棟、徐基庭不服，上訴稱：一、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2003年2月25日召開股東會議，會議過程中葉曉棟、徐基庭多次提出股東向非股東轉讓股權必須按照《公司法》的規定辦理，但上瑞所以“注冊會計師股權轉讓不適用公司法”為由加以拒絕，并明確表態即使葉曉棟、徐基庭不同意也不具有《公司法》所規定的優先購買權。表決后，上瑞所在未征求葉曉棟、徐基庭是否行使優先購買權的情況下，安排老股東與新股東簽訂了股權轉讓協議。股東會結束后，葉曉棟、徐基庭曾向董事長提出交涉均被拒絕。上述事實說明，在葉曉棟、徐基庭已有優先購買意向的情況下，上瑞所拒絕承認葉曉棟、徐基庭的該項權利。其次，在葉曉棟、徐基庭未同意股權轉讓決議的情況下，上瑞所繼續安排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并強行交割，嚴重阻撓葉曉棟、徐基庭行使優先購買權。需要說明的是，上瑞所長期侵犯上訴人的知情權，涉及此次股權轉讓價格問題，上瑞所除在股東會上提及按經審定的公司2002年12月31日資產負債表上的凈資產額為依據外，從未明確告知葉曉棟、徐基庭，客觀上也阻撓了葉曉棟、徐基庭行使優先購買權。二、公司章程雖有規定在股東職務變動時可調整股份，但這是指股東達到70歲退出股份后，公司可在老股東中進行股份的調整，且股權轉讓必須是轉讓方和受讓方意思表示一致。上瑞所以簡單多數決定股權調整，屬于強買強賣。由于公司剝奪了葉曉棟、徐基庭的優先購買權，故在三名新股東加入公司后進行的股份比例調整無效。三、董事會、股東人員的變化屬于對公司章程的修改，在章程尚未修改的情況下，對股權作重新分配應為無效。上訴請求確認葉曉棟、徐基庭對股東會決議通過的股東(何奉慈、陳潤泉)向非股東(唐志華、鄺旭輝、蔣蓓)轉讓出資擁有優先購買權，并支持葉曉棟、徐基庭行使優先購買權，駁回上瑞所的上訴。
　　上瑞所亦不服原審判決，上訴稱：一、“人合為主資合為輔”是會計師事務所最主要的行業特點，其不同于一般的有限責任公司。以股東大會決議的方式調整股權分配方案在上瑞所的公司章程中已有明確、詳盡的約定，是全體股東真實意思的體現，且法律對此亦無明令禁止，故原審認定調整股權分配決議“無法律依據及章程的約定”顯屬錯誤。二、《公司法》、注冊會計師行業指導意見及公司章程中均未約定董事、監事人數的變更屬重大事項需特別決議，也未規定人數的變更屬于修改章程。上瑞所因企業規模及股東人數的變更，經董事會及股東會討論決定改設董事、監事人數應屬普通一般事項，故只需二分之一以上股權表決通過即可，不屬修改章程。三、要行使優先購買權應在股權轉讓之前提出，而不應在老股東與新股東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后再以訴訟方式提出。綜上，請求將本案發回重審或改判駁回葉曉棟、徐基庭的原審訴訟請求。
　　在本院審理中，上訴人葉曉棟、徐基庭強調，其在原審中提供的“股東會議錄音摘要”證明其曾在股東會議上主張行使優先購買權。上訴人上瑞所則認為該證據不具有真實性。
　　本院經審理查明：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一、關于葉曉棟、徐基庭上訴主張要求行使優先購買權問題。上瑞所既已改制為有限責任公司，其公司治理自然適用《公司法》的相關規定。但財政部頒發的《有限責任會計師事務所審批辦法》中有關“申請設立事務所的出資人應當具備以下條件：(一)取得中國注冊會計師證書；(二)在事務所執業，并不在其他單位從事獲取工資等勞動報酬的工作”等規定，反映了作為有限責任公司性質的會計師事務所，其股東的身份與執業資格、勞動關系、勞動報酬等因素息息相關，具有人合為主、資合為輔的行業特質，不同于一般有限責任公司資合為主的性質，故該類型的公司治理應當具有特殊性，即在公司章程規定的相關內容不違反法律法規強制性規定的情況下，公司章程具有法律效力，公司應按照章程的規定進行治理。本案中，上瑞所章程第十一條規定“股東不得自行轉讓、饋贈其出資及相關權益……。老股東依法轉讓其出資后，由事務所將受讓人的姓名、住址及受讓人的出資額記載于股東名冊。退股人的權益處理由股東會決定?！钡谑藯l規定“事務所員工成績顯著，符合出資人條件的，經股東會同意可吸收為新股東?！币陨鲜龉菊鲁炭梢?，上瑞所的股東在公司設立之初，即以章程的方式對于股權轉讓、股東退股、吸收新股東等事宜作了相關限制性規定，系各股東真實意思的表示，應予遵守?，F上瑞所股東會在老股東退股問題上采取吸收新股東、由老股東向新股東轉讓股權的方式，既符合公司持續發展的需要，又符合章程之規定，故并無不當。葉曉棟、徐基庭雖對上述轉讓不予贊成，但仍應遵守章程之約定及股東會的多數意見?！肮蓶|會議錄音摘要”雖反映出徐基庭在股東會上曾提出“股東當中有人不同意股權轉讓，按照《公司法》規定，不同意轉讓的股東要將轉讓的股份吃下來，假使出現這個情況，3人如何處理？”等問題，但葉曉棟及徐基庭均未明確提出“要求優先購買”之主張，亦未有證據材料證明兩人在股東會后合理時間內明確提出過該主張，故葉曉棟、徐基庭訴訟要求行使優先購買權，依據不足，本院難以支持。二、關于上瑞所上訴主張調整股權分配比例的股東會決議有效問題。首先，股權是出資人出資并依法享有股東權利的依據，一般情況下，非經本人同意，他人不得隨意處分或剝奪。其次，上瑞所的公司章程第十八條確有“股東的職務變動，其出資額也應在一定時期內相應作出變動”的約定，但依其文義，對于股東出資比例的調整唯有在職務發生變動時才可進行。鑒于系爭股權分配決議達成之時，上瑞所并未就股東職務變動、變更和改選董事、監事人數及修改公司章程等事宜依法達成決議，故在未經葉曉棟、徐基庭同意的情況下，上瑞所以股東會決議的方式調整股東的股權比例，缺乏法定和約定的依據。據此，原審認定系爭股權分配決議中涉及葉曉棟、徐基庭部分的股權變動內容無效，本院予以贊同。三、關于上瑞所上訴主張換屆改設董事、監事的決議有效問題?！?span style="color:red">公司法》第二十二條規定，公司的機構及其產生辦法、職權等是公司章程應當載明的事項。上瑞所的公司章程中原已明確記載了董事會的組成人數為五人、監事會為三人，現其欲改設三名董事、一名監事，當屬修改公司章程之行為。依《公司法》第四十條“修改公司章程的決議，必須經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決權的股東通過”之規定，鑒于上瑞所修改公司章程的決議未達上述通過比例，故原審認定改選董事、監事的決議亦無效并無不當。綜上，上訴人葉曉棟、徐基庭及上訴人上瑞所的上訴均缺乏依據，本院不予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處理并無不當，應予維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上訴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00元，由上訴人葉曉棟、徐基庭負擔人民幣50元，上訴人上海上瑞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負擔人民幣50元。
　　本判決系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李　蔚  
代理審判員　李　雯  
代理審判員　郭　寅  

　
二ОО四年四月八日

書　記　員　羅　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