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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玲、王昕與郭動針民間委托理財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時間：2020年04月05日 來源： 作者： 瀏覽次數：3203 收藏[0]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18）豫民終696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王玲，女，漢族，1957年6月l3日出生，住鄭州市。
上訴人（原審被告）：王昕，男，漢族，1982年11月11日出生，住鄭州市，系王玲兒子。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郭動針，女，漢族，l965年l2月l2日出生，住鄭州市中原區。
上訴人王玲、王昕與郭動針民間委托理財合同糾紛一案，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一審法院）2013年12月13日作出（2013）鄭民三初字第144號民事判決，王玲、王昕不服提出上訴，本院2014年12月23日作出（2014）豫法民二終字第78號民事裁定，將本案發回重審。一審法院2015年12月30日作出（2015）鄭民三初字第39號民事判決，王玲、王昕仍不服提起上訴，本院于2017年4月14日作出（2016）豫民終827號民事裁定，將本案再次發回重審。一審法院于2017年12月18日作出（2017）豫01民初4030號民事判決，王玲、王昕不服再次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8年8月6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王玲、王昕，被上訴人郭動針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王玲、王昕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駁回郭動針的訴訟請求，訴訟費由郭動針承擔。事實和理由：一審法院將投資理財借據認定為借據與事實相悖。雙方不存在借款關系，在投資理財的過程中，王玲僅收取相當于勞務費的理財利息2%，郭動針投資所賺取的高額利息均由其本人得到，所以投資風險也應由郭動針承擔。王玲、王昕提供的與河南圣沃投資擔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圣沃公司）有關的《圣沃公司投資客戶核實登記表》和《河南圣沃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投資匯總表》中，均有郭動針簽字，可以反映出郭動針知道并認可資金在圣沃公司的事實。在本案中王昕僅是經辦人，而非“借款人”，在借據上的簽字是王昕被逼迫簽下的。
郭動針答辯稱：與王玲、王昕簽訂的借據上寫的“今借到，借款人，出借人，到期歸還后借據自動失效”等，清楚表明是借據，郭動針通過網銀向王玲匯款1095萬元，王玲于2011年9月14日出具了1079萬元的借款憑證，在追要欠款過程中，王玲、王昕共同還款11萬元本金，欠款數額為1068萬元。郭動針與王玲、王昕之間系借款關系，二人欠1068萬元本金沒有歸還是事實。鄭州市中原區人民法院審理的王玲和其他人的借款糾紛均以民間借貸判決王玲歸還借款而結案，一共有38人，總額高達3200萬元。關于借據上“收取理財管理費用（理財利息的2%）”是向其支付有關利息的問題，不能改變借款的事實。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郭動針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依法判令：王玲、王昕償還郭動針借款本金972萬元及利息116.62萬元(利息自2011年lO月l9日暫計算至2013年9月9日，利息自起訴之次日按照人民銀行一至三年期同期貸款利率計算至實際清償之日止)，王玲、王昕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11年9月14日王玲向郭動針出具投資理財借據一份，該借據載明，“今借到郭動針1079萬元，收取理財管理費用（理財利息的2%），到期歸還后借據自動失效”。在王玲出具該借據之前，郭動針已通過轉賬方式將1079萬元轉入王玲賬戶。2011年lO月14日、10月18日王玲、王昕兩次共計償還郭動針借款本金11萬元。2012年3月份（簽字日期為2011年10月18日）王玲在該借據復印件上簽字確認：現余1068萬元。2012年2月份或3月份王昕在該借據上借款人處簽名并捺指印。自2011年lO月份開始，郭動針多次向王玲、王昕催要以上借款及利息，王玲、王昕至今未還款。
另查明，1、王玲與王昕系母子關系；2、2011年12月份王玲在其家中拿出一份“河南圣沃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投資匯總表”，郭動針在該表上簽名捺指印，該表未加蓋河南圣沃投資擔保有限公司印章。在審理本案過程中，一審法院向郭動針釋明可以變更訴訟請求，郭動針堅持其原來的訴訟請求。
一審法院認為：合法的借貸關系受法律保護。王玲向郭動針借款1079萬元，有王玲出具的借據及網銀客戶回單為證，應予認定。該借款未約定借款期限，郭動針可隨時要求王玲償還借款；該借款的利息約定不明，應按中國人民銀行同類貸款利率計息；因王昕在借據上借款人一欄簽名并捺指印，故本案借款應為王玲、王昕的共同借款，應由王玲、王昕共同償還。王玲、王昕辯稱雙方是聯合投資理財關系，應駁回郭動針訴訟請求的理由，證據不足，不予支持。王玲、王昕欠郭動針借款本金1068萬元，郭動針起訴要求王玲、王昕償還借款本金972萬元及利息，不違反法律規定，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九十條、第一百零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121條、第124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規定，判決：王玲、王昕應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償還原告郭動針借款本金972萬元及該款利息（利息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自2011年lO月l9日計算至判決確定付款之日止）。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87117元，由王玲、王昕負擔。
二審庭審中向王玲、王昕釋明其主張本案是什么法律關系，王玲、王昕否認雙方系借貸關系，但對本案所涉法律關系不能確定，本院按郭動針一審訴求歸納本案二審爭議焦點為：王玲、王昕與郭動針對涉案972萬元是否成立借貸關系，王玲、王昕應否償還郭動針972萬元及利息。
二審中，王玲、王昕提交楚風湘的證明一份并申請證人出庭作證，證明郭動針是主動找到王玲進行投資理財，王玲收取理財管理費，并提交了2017年3月18日的承諾書，以證明王玲、王昕在圣沃公司的投資款并不是兩人的私有財產，而是四十多人的款項，這些人均承諾只索要政府工作組兌付的錢，不再向王玲索取任何款項。經質證，郭動針認為其他人和王玲的關系與本案無關。郭動針提交了溫慶軍等38人在鄭州市中原區人民法院的判決書、調解書以及執行文書的清單，以證明這38人與王玲有資金往來的案件均作為民間借貸結案并進入執行階段，總額3200萬元。經質證，王玲、王昕對證據的真實性沒有異議，但稱這38人均不是拿投資理財借據起訴的，而是王玲重新出具的借條做為起訴依據，這些人均已做出書面承諾，上述法院文書與本案沒有可比性。本院綜合雙方的質辯意見認為，王玲、王昕提交的證人證言及承諾書均與郭動針有關，本院予以采信，郭動針提交的案外人與王玲之間糾紛的法律文書與本案認定事實的依據不同，不能做為本案認定事實的依據。
本院對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予以確認之外，根據雙方在原審中提交的相關證據以及庭審筆錄，另查明以下事實：自2011年3月以來，郭動針與王玲之間有多筆資金往來，簽訂多份《投資理財借據》，均明確載明金額、出借人、借款人，有些字據明確利率為日2‰，有些為空白，有些字據明確期限，有些僅載明開始時間。從王玲與郭動針往來銀行流水查詢清單來看，對款項往來的摘要注明有“本加息”、“貨款”“理財”“11天出本+息”“理財息”等內容，雙方均認可王玲向郭動針支付過利息，但具體利息數額以及王玲是否扣除利息的2%雙方陳述不一。郭動針主張雙方約定款項放在銀行進行拆借，郭動針收取款項相應的利息，后郭動針在索要欠款過程中得知其款項以王玲、王昕名義投入圣沃公司，為配合對圣沃公司事件的清理，郭動針填寫了資金確認數額1068萬元。根據郭動針提交的錄音證據，2011年11月1日郭動針與王玲共同到銀行要錢未果，郭動針稱“行長那邊，正常情況下，我是不再來了，你說到10號左右或別的時間，反正我就對著你了，我又不對著行長，是吧，行長給你打的借條，你給我打的借條”王玲說“對”。在2015年5月28日一審法院庭審筆錄中，王玲稱郭動針明知是理財關系，因為其與開封銀行的行長認識，雙方約定以王玲名義理財，王玲收取理財管理費。根據證人楚風湘當庭陳述，楚風湘給王玲的款項是用于銀行的短期拆借，王玲收取理財管理費。
圣沃公司因涉嫌刑事被追究法律責任后，政府派駐工作組對圣沃公司吸取資金等事項進行清理，要求王玲、王昕提供其資金來源。王玲、王昕2011年12月1日出具了《關于圣沃公司的投資理財登記說明》，以王昕名義在圣沃公司簽訂的合同實際本金3992.5070萬元、以王玲名義在圣沃公司簽訂的合同實際本金為1747.4560萬元，二人均以王昕名義與圣沃公司簽訂合同。2011年12月8日郭動針等45人填寫了《河南圣沃投資擔保有限公司投資匯總表》，郭動針以王玲、王昕名義在圣沃公司共有款項1068萬元。根據《圣沃公司投資客戶核實登記表》記載，王昕名下的借款均約定實際利率為日3.5‰，同時附有王昕作為出借人與案外人簽訂的《借款擔保合同》，圣沃公司作為保證人。
本院認為：當事人起訴的法律關系與實際訴爭的法律關系不一致的，人民法院結案時應當根據法庭查明的當事人之間實際存在的法律關系的性質，相應變更案件的案由。根據郭動針與王玲、王昕簽訂的《投資理財借據》以及雙方資金往來實際情況和法院查明的事實，王玲收取郭動針款項，雙方約定用于銀行拆借，由王玲進行投資，郭動針收取利息，王玲收取或扣除支付給郭動針實際利息的2%作為理財管理費，從《投資理財借據》的書面證據形式以及雙方實際履行情況，應認定為郭動針委托王玲，約定由王玲利用與銀行的關系對其款項以向銀行拆借的形式進行投資理財，雙方行為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三百九十六條、第四百零五條規定的有償委托的特點，雙方系委托理財的法律關系，郭動針主張本案系借貸關系的認識有誤，本院予以糾正。本案案由確定為民間委托理財合同糾紛。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百零六條規定“有償的委托合同，因受托人的過錯給委托人造成損失的，委托人可以請求賠償損失”“受托人超越權限給委托人造成損失的，應當賠償損失”。雙方在履行過程中，雖然對款項投資目的沒有書面約定，但根據庭審調查、錄音證據、證人證言等均可認定，雙方口頭約定由郭動針將款項交與王玲投入銀行進行短期拆借，以達到賺取較高利息的目的。自2011年3月開始雙方發生多筆款項的委托，也按照雙方口頭約定正常履行并無爭議。但至2011年10月9日涉及本案本金1079萬元，王玲以王玲、王昕二人的名義將款項投入圣沃公司并且未明確告知郭動針，圣沃公司向王玲、王昕支付日3.5‰的高息，致使郭動針委托投資的款項目的地發生變化，增大投資風險，最終造成因圣沃公司涉嫌刑事犯罪郭動針款項本息不能償還的嚴重損失。對此，王玲具有主觀過錯，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郭動針作為委托人，應當明知投資理財具有一定風險，對其本息滅失的損失也應當自行承擔相應的責任。因雙方對委托理財的風險責任承擔未進行約定，根據雙方過錯程度，委托人郭動針自行承擔損失的20%責任，王玲作為受托人承擔損失的80%責任。
關于王昕是否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根據王昕以個人名義將包括郭動針等多名案外人款項向圣沃公司投資的事實，可以認定王昕也從事接受他人委托代為投資理財的事項，王昕在王玲給郭動針出具的《投資理財借據》上自愿簽名，并且將郭動針部分款項投入圣沃公司，應當明知其所應承擔的法律后果，因此，對郭動針的損失，王昕與王玲二人應共同承擔賠償責任。王玲、王昕上訴稱王昕簽名系被逼迫不應承擔責任的理由沒有事實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本案損失的數額。雙方均認可涉案金額本金1079萬，王玲、王昕還款11萬元后，剩余本金1068萬元，郭動針僅起訴主張972萬元，不超出雙方約定，也不違反法律規定，應予以支持。因《投資理財借據》上未約定利息標準，郭動針起訴主張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息計算，屬于合理范圍，本院予以支持。根據上述責任劃分比例，王玲、王昕應共同賠償郭動針777.6萬元及同期銀行貸款利息。
綜上，王玲、王昕上訴部分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依法予以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三百九十六條、第三百九十九條、第四百零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二）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豫01民初4030號民事判決；
二、王玲、王昕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共同賠償郭動針777.6萬元及利息（利息按同期中國人民銀行貸款利率自2011年10月19日計算至本判決確定付款之日止）；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87117元，由王玲、王昕負擔69694元，郭動針負擔17423元；二審案件受理費87117元，由王玲、王昕負擔69694元，郭動針負擔17423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焦新慧
審判員 周會斌
審判員 周新峰
二〇一八年八月二十一日
書記員 趙麗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