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　東　省　東　莞　市　人　民　法　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2)東民初字第156號

　　原告邱桃林，男，1978年1月24日出生，漢族，湖南省隆回縣人，住湖南省隆回縣三間司鄉長流村7組。
　　委托代理人徐堅，廣東經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李兵，男，1979年8月5日出生，湖北省棗陽市人，原系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工務組長。
　　被告香港佩翔公司。
　　法定代表人李錦秋，是該公司董事長
　　被告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地址：東莞市長安鎮烏沙陳屋工業區。
　　負責人：孫立堅。
　　上述兩被告委托代理人邱金城、杜家騎，是澤豐律師事務所深圳分所律師。
　　原告邱桃林與被告香港佩翔公司、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侵犯人格權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邱桃林的委托代理人徐堅、李兵，被告香港佩翔公司、東莞市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的委托代理人邱金誠、杜家騎等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邱桃林訴稱，原告是被告的員工，自進廠以來，被告聘請保安員在員工下班時一直采取侮辱性的肢體接觸式搜身檢查。在長達數年的時間里，被告聘用保安在中、下午下班，晚上加班下班時對近1000名員工進行搜身，從廠房出來到宿舍要搜一次，出大門還要再搜一次，稍有反抗，就會遭保安斥責。幾年來原告遭受的屈辱無法用語言表達。原告認為，被告的行為違反了我國憲法和民法通則的規定，嚴重侵犯了原告的人格權且情節和結果極其嚴重。原告故向法院起訴，請求判令被告法定代表人公開向全體員工賠禮道歉，保證今后不再發生侵犯原告人格的同類事件，并賠償原告因人格權被侵害的精神損失人民幣5000元，本案訴訟費用由被告負擔。
　　被告香港佩翔公司、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辯稱，被告聘請保安進行員工下班檢查，是為了保護工廠的公共財產及工廠與員工的整體利益而被迫采取的一種自助行為，被告的檢查方式只是由員工排隊離廠，保安發現員工褲袋有異常隆起時才對該員工褲袋兩旁用手碰一碰或靠一靠，發現確有東西，就由員工自己從口袋里拿出來查驗，是廠里的東西即交廠里處理，是員工自己的東西即放行，并非每個員工逐一檢查，并非原告訴稱的“侮辱性的肢體接觸式搜身檢查”。被告實施的這一檢查制度得到了廠絕大多數員工認可和同意，且在實施過程中也根據員工的意見和建議不斷完善改進，原告訴稱的“侮辱性肢體接觸式搜身檢查證據不足，故請求法院依法駁回其要求被告公開賠禮道歉，并保證今后不再發生同類事件”的訴訟請求；另外，原告沒有精神損害的嚴重后果，其要求精神損害賠償沒有事實依據，也請依法駁回其要求賠償精神損失人民幣5000元的訴訟請求；此外，原告在訴狀中稱被告對其“搜身”行為長達數年，根據法律規定，“向人民法院請求保護民事權利的訴訟時效為二年”，“訴訟時效從知道或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時起計算”，原告起訴早已超過了訴訟時效。
　　經審理查明，被告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是于1992年11月18日成立的三來一補企業，其外方商號為被告香港佩翔公司。被告東莞長案烏沙佩翔飾品廠的經營范圍為加工人造飾品，原告邱桃林則是該被告所聘的員工。該被告在生產經營過程中，發現其生產的飾品及原料常有被員工盜竊私拿的現象，為了避免廠的財物遭受損失，被告便在生產區及廠區范圍內實行檢查制度，其具體的檢查方式由員工分男女排隊由被告的男、女保安分開進行人手檢查，如發現員工褲袋有鼓起，被告保安就上前摸一摸或用手靠一靠，發現有東西，就要求員工拿出來查看是否屬廠的財物，如屬廠的財物，則由被告進行處理，如屬員工自己的東西，則自動放行。另在員工出廠區時，也得進行類似檢查。被告的上述檢查制度一直持續了多年。其后，員工李兵不滿被告的這種檢查制度，向被告提出異議，并于2001年11月15日在廠區內張貼了致被告的公開信，要求被告立即停止搜身，向員工正式道歉并賠償相關的人格損失費。2001年11月17日，被告停止了下班由保安員進行人手檢查的制度，改由電子探測儀對下班員工進行檢查，并改善員工的福利待遇。但對公開賠禮道歉、賠償人格損失費的要求并無作出答復，原告遂于2001年12月6日向本院起訴要求解決。
　　以上事實，有原告提供的照片、李兵等人給被告的公開信、聯絡單、調查筆錄和被告提供的產品及原材料被盜、丟失的原始資料記錄統計表、查獲盜竊廠財物的員工的處理通告及檢討、被告對保安人員的調查筆錄及被告員工對檢查制度的問卷及調查結果、統計報告以及本院庭審筆錄等附卷為證。
　　本院認為，被告作為生產人造飾品的企業，出于保護其廠財產免受損失的目的，依據其企業的特殊性對員工進行必要的檢查無可厚非，但即使是實行檢查制度的目的合法，其方式方法也不得違反我國憲法和法律的有關規定。根據我國憲法第三十七條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體”，《民法通則》第一百零一條規定公民的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這是我國憲法及法律對公民人格權利的保護性規定。任何機關、企事業單位、其他組織，非經法律授權且經法定程序，不得搜查公民身體、損害公民人格尊嚴。而本案被告作為一企業單位，其違反法律規定對原告進行有身體接觸的所謂“檢查”，其行為已侵害了原告的人格權益，導致原告人格尊嚴受損。即使其主觀上并無侵害原告人格權的故意，起碼也構成過失，也即被告主觀上亦有過錯。被告的上述行為，符合侵權責任的四個構成要件，構成了對原告人格權的侵害，被告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至于被告的上述侵權行為是否達到嚴重程度的問題，應否賠償精神損害的問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的規定：“因侵權致人精神損害，但未造成嚴重后果，受害人請求賠償精神損害的，一般不予支持，人民法院可以根據情形責令侵權人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因侵權致人精神損害、造成嚴重后果的，人民法院除判令侵權人承擔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償道歉外，可以根據受害人一方的請求判令其賠償相應的精神損害撫慰金”。根據該條司法解釋的規定，賠償精神損害只是侵權人承擔民事責任的其中一種方式，受害人受到精神損害，并非必然產生損害賠償責任，只有在精神損害后果達到嚴重程度時，才產生精神損害賠償責任。在一般情況下，只產生侵權人承擔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的民事責任。只有在侵權人采取上述的承擔民事責任方式仍不足以彌補受害人的精神損害的情況下，才考慮給予受害人精神損害賠償。而本案被告是在有工廠員工盜竊和拿工廠財物情況下，在其廠內實施檢查制度的，其目的是為了避免廠的財物繼續受損，其主觀上并無惡意侵害原告人格尊嚴的故意，且實施檢查的方式也只是對發現工員褲袋隆起時才用手摸一下或靠一靠，并非采取強制性的搜身措施。可見被告主觀上并無侵犯原告等人人格尊嚴的故意，實施侵權行為的手段和方式也較輕微，且被告在員工李兵等人提出異議后即停止了人手檢查的制度，而改由檢測儀檢查，其主觀上亦認識到原來的檢查方式的違法性，并停止了該行為的繼續實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因該侵權行為繼續實施而產生的不良影響，綜合以上分析，本院認為本案被告的侵權行為所產生的損害后果未達嚴重程度，其主觀上亦無侵害原告人格權的故意，采取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的方式已足以彌補原告的精神損害，故對原告要求被告賠償5000元精神損害的請求，本院不予支持。被告應在其侵權行為影響范圍內即被告廠內正式書面向原告賠禮道歉，致于書面道歉的內容則由本院審定。原告要求被告保證今后不再發生同類事件的請求則已因被告停止人手檢查改由探測儀檢查而實現，無須再行判決。原告要求被告向全廠員工道歉，但因廠的其他員工未向本院提出主張，根據不訴不理原則，對除原告以外的廠的其他員工的道歉問題，本院不予處理。被告認為原告的訴訟請求已超過訴訟時效，不應予以保護，但經查被告的侵權行為是在2001年11月17日后才停止繼續實施的，故原告于2001年12月6日向本院起訴并無超過訴訟時效。案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一條、第一百三十四條第一款第十項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香港佩翔公司、東莞長安烏沙佩翔飾品廠在本判決生效之日以書面方式在廠區范圍內向原告邱桃林賠禮道歉，書面賠禮道歉的內容由本院審定。
　　二、駁回原告邱桃林的其他訴訟請求。
　　本案訴訟費用50元，由被告承擔。此款已由原告預交，本院不予退回，待本判決生效后，由被告逕付給原告。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交副本，上訴于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

審　判　長　陳彥平   
審　判　員　余愛雄   
代理審判員　袁浩權  

二○○二年七月十五日 
 
書　記　員　葉鳳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