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8）浙民三終字第198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美商縱橫國際貨代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CHENHSUANHSINSAMUEL。

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代理）：徐偉。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永康市天鑫健身休閑用品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俞振賢。

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代理）：應遠。

委托代理人（特別授權代理）：史曉滬。

上訴人美商縱橫國際貨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貨代公司）因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寧波海事法院（2007）甬海法商初字第33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8年5月27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并于2008年7月7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貨代公司委托代理人徐偉，被上訴人永康市天鑫健身休閑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鑫公司）委托代理人應遠、史曉滬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判認定：天鑫公司與案外人簽訂貨物買賣合同，貿易方式為FOB，2007年7月，天鑫公司委托寧波長遠國際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遠公司）代理出運貨物，長遠公司委托美商縱橫國際貨代有限公司寧波分公司（以下簡稱寧波分公司）出運，寧波分公司接受委托后，向天鑫公司簽發了抬頭為TRANSLINKSHIPPINGLINES、編號為NGBHAM77007X的正本提單，提單記載托運人為天鑫公司，收貨人為HFTRADEDE，從中國寧波至德國漢堡，涉案貨物于2007年7月15日出運，貨物到目的港后，貨代公司未憑正本提單將貨物放給案外人。天鑫公司44498美元貨款損失不能收回，遂訴至原審法院。

天鑫公司主張適用中國法律，貨代公司雖主張適用提單背面條款記載的美國法律，但未提供相關法律規定。原審法院認為雙方當事人均系國內法人，應適用中國海商法及相關中國法律調整本案的法律關系。原審對于爭議焦點認定如下：

（一）雙方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天鑫公司認為貨代公司使用的公章英文名稱與涉案提單簽發人一致，且貨代公司在交通部備案的提單格式即涉案提單格式，故貨代公司為承運人；貨代公司認為其根據代理協議報備美商縱橫聯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聯運公司）的提單，聯運公司在美國合法注冊，并在中國取得了無船承運人資格，本案系寧波分公司受聯運公司的授權代理簽發提單，相應的法律后果應由聯運公司承擔，與貨代公司無涉。原審法院經審查認為，交通部網站查詢信息顯示貨代公司及寧波分公司都具有無船承運人資格，且在交通部備案的提單格式即涉案提單格式；雖然貨代公司抗辯是作為代理備案提單，提單正面記載寧波分公司代理TRANSLINKSHIPPINGINC．簽發提單，但代理協議中委托人聯運公司和代理人寧波分公司都使用TRANSLINKSHIPPINGINC．的英文名稱，只不過寧波分公司加了NINGBOBRANCH后綴，而貨代公司使用的公章英文名稱即TRANSLINKSHIPPINGINC．，寧波分公司工商登記資料也使用TRANSLINKSHIPPINGINC．的英文名稱，應視作貨代公司在對外業務活動中對其身份的宣告，貨代公司混用同一英文名稱產生的后果，應對其作不利的解釋，且貨代公司也無相反證據表明在庭審之前向天鑫公司披露另有聯運公司，其英文名稱也為TRANSLINKSHIPPINGINC．，故要求天鑫公司辨識貨代公司系代理人還是無船承運人，寧波分公司系代理貨代公司簽發提單還是代理聯運公司簽發提單，顯失公平。故天鑫公司將貨代公司視為提單承運人且雙方之間成立海上貨物運輸合同關系的主張，理由正當，予以支持。

（二）損失金額的確定。天鑫公司依報關單記載貨物價值主張貨款損失，貨代公司以天鑫公司已收到定金、涉案貨款已核銷為由，認為天鑫公司已收到全部貨款。經審查，天鑫公司提供批次核銷信息，能證明天鑫公司系用案外收匯核銷的事實，貨代公司無相反證據證明天鑫公司已收到貨款，故對天鑫公司主張的貨款損失44498美元予以認定。至于退稅損失，天鑫公司雖然系用案外收匯核銷，但核銷之后即可申請退稅，且僅以國家稅務總局的稅務文件，不能證明天鑫公司就涉案貨物未退稅的事實及金額，故對天鑫公司的退稅損失主張，不予支持。本案貨物出運方式為FOB，從本案證據來看，雖由天鑫公司支付內陸包干費，但并無證據表明天鑫公司與貨物買方之間達成約定由天鑫公司代買方支付，內陸包干費系貨物出運的正常成本，與無單放貨損失無因果關系，不予支持。就天鑫公司主張的差旅費，天鑫公司未能提供證據，不予支持。

原審法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七十一條的規定：“提單，是指用以證明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和貨物已經由承運人接受或者裝船，以及承運人保證據以交付貨物的單證。’’貨代公司簽發了以天鑫公司為托運人的無船承運人提單，且在未收回正本提單的前提下放貨，致使天鑫公司在未收到貨款的情況下失去了對貨物的控制權，貨代公司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天鑫公司主張以貨物出運當月第一天的美元兌換人民幣匯率折算，并從到港日起算利息損失，原審法院認為無單放貨之日即為天鑫公司損失產生之日，以該日主張匯率并從該日起算利息損失更為合理，天鑫公司提供的集裝箱流轉記錄顯示開箱放貨的時間為2007年8月14日，故按當日美元兌換人民幣匯率折算，并從該日起算利息。綜上，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第五十五條、第七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于2008年3月21日判決：1.貨代公司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付天鑫公司因無單放貨造成的損失44498美元（按2007年8月14日美元兌換人民幣匯率計算）及利息（自2006年8月14日起至判決確定的履行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付）；2.駁回天鑫公司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人民幣7710元，由天鑫公司負擔1500元，貨代公司負擔6210元。宣判后，貨代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

貨代公司上訴稱：1.原判對證據的認定存在不當之處。首先，原判認定了天鑫公司提供的集裝箱流轉信息進而認定無單放貨的事實是錯誤的；其次，貨代公司認為根據銷售合同可以推定天鑫公司已收到貨款，原審法院以貨代公司沒有就天鑫公司收到貨款提出反證為由否定貨代公司的主張缺乏依據；另外，原判未對貨代公司提供的證據闡述認定意見及理由，僅表述為“結合本案事實予以綜合認定”，貨代公司無法信服。2.貨代公司與天鑫公司之間不存在海上貨物運輸合同關系。涉案提單系寧波分公司代理聯運公司簽發，提單格式為聯運公司的提單，聯運公司是契約承運人，原判僅以貨代公司的英文名稱與聯運公司一致，就判定貨代公司承擔責任缺乏法律依據。綜上，請求二審法院支持貨代公司的上訴請求。

天鑫公司在庭審中口頭答辯稱：1.天鑫公司將涉案貨物委托寧波分公司出運，業務人員陳若文是以貨代公司的寧波分公司員工身份與天鑫公司發生業務往來，從未披露過聯運公司的存在；2.貨代公司提交的文書加蓋的公章英文名稱是“TRANSLINKSHIPPINGINC”；3.貨代公司作為無船承運人沒有提單，而是使用聯運公司的提單；4.貨代公司提供的海運提單不能說明托運人是案外人。綜上，天鑫公司認為提單是寧波分公司代貨代公司簽發的，貨代公司應承擔法律責任。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中，貨代公司提交了一份銀行電匯申請，付款人為地址在西雅圖的TRANSLINKSHIPPINGINC，受益人為寧波太平國際貿易聯運有限公司，欲證明寧波分公司作為聯運公司的代理人向寧波太平國際貿易聯運有限公司訂艙，聯運公司支付相關費用，是本案的無船承運人。天鑫公司質證認為，該證據不屬于新證據，且真實性不能確定，與本案不具有關聯性。本院認為，該證據形成于一審庭審結束前，形式上不屬于二審新證據。該證據并非銀行出具的匯款憑證，且形成于境外，未辦理公證認證手續，本院對其真實性不予認可。

天鑫公司未提交新證據。

根據上訴人的上訴請求和理由，以及被上述人陳述的答辯意見，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是貨代公司是否是承運人，以及無單放貨的事實是否成立。

本院查明，聯運公司注冊地在美國，英文名稱為TRANSLINKSHIPPINGINC，在我國取得無船承運業務經營資格，使用的提單格式即涉案提單格式，抬頭為TRANSLINKSHIPPINGLINES；貨代公司注冊地在上海市，其印章上的英文名稱為TRANSLINKSHIPPINGINC，也取得無船承運人資格，沒有自己的提單，報備使用聯運公司的提單。由于聯運公司、貨代公司共用一種提單格式，必須結合交易過程來確定承運人。本案存在下列事實：第一，寧波分公司不具備法人資格，隸屬于貨代公司，其業務人員陳若文以貨代公司寧波分公司的名義與天鑫公司進行業務往來并簽發提單；第二，提單正面記載寧波分公司代理TRANSLINKSHIPPINGINC.簽發提單，貨代公司的英文名稱是TRANSLINKSHIPPINGINC，貨代公司在分公司申請設立、人員任用、簽訂合同等場合多次使用該名稱，應視作貨代公司在業務活動中對其身份的宣告；第三，涉案提單與貨代公司報備的提單格式一致。綜上，各個連接因素均指向貨代公司，足以認定貨代公司是本案的承運人，寧波分公司系作為其總公司貨代公司的代理簽發提單。貨代公司辯稱寧波分公司是作為聯運公司的代理簽發提單，聯運公司是承運人，并提供了聯運公司與寧波分公司的代理協議、授權書、運價標題頁、海運提單等證據。本院認為，代理協議和授權書只能證明聯運公司與寧波分公司之間存在代理關系，沒有證據顯示寧波分公司向天鑫公司披露其是作為聯運公司的代理簽發提單，因此代理協議不能約束天鑫公司。海運提單顯示的托運人為TRANSLINKSHIPPINGLINES-NINGBO，本案中沒有證據表明該公司系合法存在的主體，至于運價標題頁顯示聯運公司可以以“TRANSLINKSHIPPINGLINES”的名義開展業務只能視為一種主張，不具有證明效力，上述證據不能證明海運提單中的托運人是聯運公司，也不能證明聯運公司是本案的無船承運人。貨代公司另主張其報備并使用聯運公司的提單，只能作為聯運公司的代理簽發提單。本院認為，貨代公司具有無船承運業務經營資格，有權獨立簽發提單，報備聯運公司提單的含義是貨代公司沒有自己的提單，而將聯運公司的提單作為自己的提單使用，貨代公司的法律地位仍然是承運人，而非聯運公司的代理。貨代公司的上述主張缺乏法律依據，均不能成立。

貨代公司否認天鑫公司提供的涉案集裝箱流轉信息，認為原判認定存在無單放貨的事實是錯誤的。原審法院2007年12月14日庭審筆錄記錄，合議庭和雙方當事人于休庭期間共同查詢了集裝箱流轉信息，貨代公司承認集裝箱已經流轉，離開目的港，從而可以印證天鑫公司提供的集裝箱流轉信息的真實性，貨代公司既不能對集裝箱空箱流轉做出合理解釋，也無法說明貨物去向，結合天鑫公司持有正本提單的事實，可以認定貨代公司實施了無單放貨行為。

關于損失金額，天鑫公司提供的報關單等證據可以證明貨款損失，雖然貿易合同中約定有30%定金，但天鑫公司主張未收取定金，貨代公司沒有舉證證明天鑫公司已經收到定金，原判支持了天鑫公司的訴訟請求符合法律規定。

本院認為，天鑫公司與貨代公司之間的海上貨物運輸合同關系依法成立。貨代公司作為無船承運人簽發了提單，負有在目的港向提單持有人交付貨物的義務，天鑫公司提供了貨代公司無單放貨的初步證據，貨代公司未提供相反證據，可以認定貨代公司存在無單放貨行為。由于貨代公司未憑正本提單放貨，致使天鑫公司失去了對貨物的控制權，造成損失，貨代公司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貨代公司的上訴請求和理由均不能成立。原判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7710元，由貨代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苗　青

代理審判員　　王勝東

代理審判員　　郭劍霞

二〇〇八年七月三十一日

書　記　員　　章　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