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

　　（2010）嘉民一（民）初字第537號

　　原告褚某。

　　委托代理人劉某，上海某某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孫某，上海某某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曹某。

　　委托代理人楊某某，上海市某某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胡某，上海市某某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告褚某與被告曹某離婚后財產糾紛一案，本院于2010年1月18日立案受理后，依法適用簡易程序，于2010年3月1日、2010年8月10日兩次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褚某的委托代理人孫某、被告曹某的委托代理人楊某某到庭參加了第一次庭審，原告褚某及其委托代理人劉某、被告曹某的委托代理人胡某到庭參加了第二次庭審。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褚某訴稱，1992年8月28日，原、被告登記結婚。2009年2月11日，雙方登記離婚。離婚時，由于被告隱瞞夫妻共同財產，雙方僅就孩子撫養問題及共同財產一套住房做出了處理。離婚后，原告才知道，被告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2000年12月4日投資40萬元與他人注冊成立上海某某工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某某工貿公司），被告占80%的股份。后原告于2010年2月26日知曉，另外20%的股份也屬被告所有。此外，被告在1996年購買了上海嘉定某某汽車修理廠（以下簡稱某某汽修廠），成為該廠的實際擁有者和控制人。原告認為被告在離婚時隱瞞夫妻共同財產，嚴重侵害了原告的合法權益。現原告起訴要求：1、依法分割某某工貿公司全部股權；2、依法分割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該公司登記的經濟性質雖為集體與集體聯營，其實質為被告個人經營，故要求分割26.5萬元的一半）。

　　被告曹某辯稱，原、被告達成的離婚協議書已明確雙方將所有的夫妻共同財產進行了協議分配，原告對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的存在始終是明知的，不存在被告隱瞞或欺騙原告的情形；雙方離婚協議中表述的“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包括原告主張的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分割及其他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被告經營的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兩家企業共計有400萬的債務，原告不能只主張債權而不承擔債務。請求依法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原告為支持其主張，向本院提供證據如下，被告發表了相應的質證意見：

　　1、結婚證及離婚證，證據顯示原、被告于1992年8月28日登記結婚，于2009年2月11日登記離婚。原告旨在證明原、被告的婚姻經過。

　　被告對該證據真實性予以確認。

　　2、離婚協議書，主要內容有三項，第一項為子女的撫養、探視及費用的負擔，雙方約定離婚后女兒褚某某由女方撫養，男方每月負擔撫養費包括醫藥費、教育費5000元，至女兒25周歲止……。男方有探視女兒的權利；男方承諾女兒買車買房或者結婚補貼30萬元。第二項為兩套住房的歸屬，內容為：“座落在嘉定區某某路某某公寓某某弄46號402室的住房，系女方拆遷所得，離婚后產權歸女方所有，女兒占三分之二產權。座落在嘉定區安亭鎮某某新村某某號302室的住房系雙方婚后財產（包括家具電器），產權歸女兒褚某某所有。二套住房男女雙方均無權處理。本協議生效后男方從泰東公寓的住房內搬出，戶口也從女方處遷出。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第三項為債權債務問題，內容為：“男方所有的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債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最后協議明確：“我們雙方完全同意本協議書上的各項安排，亦無其他不同意見。”。原告提供該證據旨在證明雙方離婚時未提及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分割。

　　被告對該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但認為離婚協議中主要反映了子女撫養問題和原告一方的財產權益的保障，被告不僅要承擔女兒撫養費，且沒有得到任何財產權利，故按照原告的說法離婚協議未涉及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是不符合常理的。因此該離婚協議中“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實質已包含了原告主張分割的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因為原告對兩家企業的存在都是明知的，且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均由被告一方負責經營；再結合離婚協議中“男方所有的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債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及“我們雙方完全同意本協議書上的各項安排，亦無其他不同意見。”的表述，完全可以表明原、被告雙方離婚時已經將所有的夫妻共同財產進行了分配。

　　3、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的工商信息、被告與盛某某有關某某工貿公司股權的協議，上述證據顯示某某工貿公司成立于2000年12月4日，為自然人投資或控股的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金為50萬元人民幣，股東為被告及盛某某，認繳出資額分別為40萬元和10萬元人民幣。2010年2月25日，被告作為甲方同乙方盛某某簽訂了落款時間為2000年11月17日的書面協議，內容為：“茲有甲方于2000年11月17日借用乙方身份證登記注冊上海某某工貿有限公司。注冊資金人民幣伍拾萬元整。由甲方負責出資。股份屬甲方所有，經營中產生的債權債務由甲方承擔。與乙方無涉。屬甲方獨立投資。甲乙雙方協商一致特立此據！”。某某汽修廠成立于1991年6月28日，為聯營性質，被告為該廠法定代表人。原告提供上述證據旨在證明某某工貿公司及某某汽修廠的企業性質和經營狀況，同時證明某某工貿公司的另一股東盛某某實際未持有股份，只是名義上的股東，該公司股份實際持有人是被告。

　　被告對該組證據的真實性不持異議，并表示被告與盛某某有關某某工貿公司股權的協議是2010年2月25日補簽的。

　　被告為支持其辯稱意見，提供如下證據，原告發表了相應的質證意見：

　　1、2006年離婚協議書，其中第一項內容為原、被告自愿離婚。第二項內容為：女兒由女方撫養，男方每月負擔女兒撫養費包括教育費、醫藥費、保險費、生活費等5000元，至女兒大學畢業；男方有探視女兒的權利等。第三項為兩套房產的處理，內容為：“某某公寓某某弄某某號402室的房子系女方拆遷所得，由女方所得，女兒占三分之二產權。某某新村某某號302室的房子系雙方婚后財產（包括家具電器），由女兒所得，先暫時借給男方暫住。男女雙方均無權處理。本協議生效后男方從某某公寓的房子內搬出，戶口也從女方處遷出。”。第四項為“夫妻間其它財產（包括廠房及廠內債權及債務問題）”，內容為：“由于平時男女雙方無經濟方面的往來，廠內的房產及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經濟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被告提供該證據旨在證明原告在離婚時對夫妻共同財產包括某某工貿公司和某某汽修廠都是知情的，不存在被告隱瞞真相的情形；原、被告早在2006年協議離婚時對夫妻共同財產進行過分配，其中第四條“夫妻間其他財產（包括廠房及廠內債權及債務問題）”，指的就是原告主張分割的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其中還特地強調了某某汽修廠的廠房及廠內債權債務，而2009年離婚協議就是建立在2006年離婚協議基礎之上的。兩份離婚協議是合二為一的。

　　原告對該證據真實性無異議，但對被告的證明目的不予認同。原告認為2006年離婚協議書和2009年離婚協議書的內容不一致，2009年離婚協議中對某某工貿公司和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沒有分割，而2006年離婚協議書并未生效。

　　2、機動車銷售統一發票、付款憑證、日期分別為2005年12月1日、2007年1月1日、2009年1月1日的三份電信付款賬單，被告旨在證明原、被告夫妻關系存續期間，被告陪同原告購車時，車款是以某某工貿公司支票支付的，當時原告在場；之后原告使用該車的費用也是由某某工貿公司以現金形式支付的。電信付款賬單上的號碼分別系原告本人使用或原告父母所在房屋、原告拆遷房屋所在的電話號碼，電話費用均由某某工貿公司支付，據此證明原告對某某工貿公司的存在是知情的，不存在被告隱瞞事實的情形。

　　原告對該組證據的真實性未持異議，但認為原告只知道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工作，并不確切知曉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中是否持有股權或持有多少股權。被告實際是借用原告妹夫盛某某的身份證登記注冊成立某某工貿公司的，盛某某本人當時也不知道被告借用身份證的真實用途，所以被告與盛某某于2010年2月25日補簽了一份關于某某工貿公司股權的協議。原、被告協議離婚時，被告對原告聲稱公司的股權都轉讓給被告姐姐、妹妹了，原告相信了被告，故離婚時未予分割。離婚后，原告才得知了真相。

　　3、某某汽修廠承包經營合同書及《關于上海嘉定某某汽修廠被拆除部分面積及暫停工程補償請示》，被告旨在證明某某汽修廠是被告承包經營，被告僅有經營權，不屬于被告所有；被告在經營某某汽修廠期間存在嚴重虧損，無利益可分。

　　原告對某某汽修廠承包經營合同書的真實性無異議，但表示原告并不要求分割被告在某某汽修廠經營權，只要求分割該廠的債權和利益；對《關于上海嘉定某某汽修廠被拆除部分面積及暫停工程補償請示》，原告認為無法證實某某汽修廠存在虧損的事實。原、被告協議離婚時，被告對原告聲稱某某汽修廠因虧損賣掉了，故雙方離婚時沒有分割。

　　審理中，原告表示對被告在上海嘉定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不要求在本案中處理。

　　綜合原、被告訴、辯稱及質證意見，本院對原告提供的除某某汽修廠工商信息以外的證據的證明力予以認定，對被告提供的2006年離婚協議書真實性予以認定；對被告提供的機動車銷售統一發票、付款憑證、電信付款賬單，因原告并不否認其離婚時已知曉某某工貿公司和某某汽修廠的存在，故本院認為該組證據與本案并不具有關聯性。對原告提供的某某汽修廠的工商信息及被告提供的某某汽修廠承包經營合同書、《關于上海嘉定某某汽修廠被拆除部分面積及暫停工程補償請示》，因原告已明確表示對被告在上海嘉定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權益不要求在本案中處理，故該證據與本案已無關聯，本院不作認定。根據本院認定的證據，查明基本事實如下：

　　一、原、被告原系夫妻，于1992年8月28日登記結婚，婚后生育一女名褚某某。2006年7月，原、被告曾試圖協議離婚，并起草簽訂了離婚協議書，其中第一項內容為原、被告自愿離婚。第二項內容為：女兒由女方撫養，男方每月負擔女兒撫養費包括教育費、醫藥費、保險費、生活費等5000元，至女兒大學畢業；男方有探視女兒的權利等。第三項為兩套房產的處理，內容為：“某某公寓某某弄某某號402室的房子系女方拆遷所得，由女方所得，女兒占三分之二產權。某某新村某某號302室的房子系雙方婚后財產（包括家具電器），由女兒所得，先暫時借給男方暫住。男女雙方均無權處理。本協議生效后男方從某某公寓的房子內搬出，戶口也從女方處遷出。”。第四項為“夫妻間其它財產（包括廠房及廠內債權及債務問題）”，內容為：“由于平時男女雙方無經濟方面的往來，廠內的房產及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經濟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但上述協議起草之后原、被告并未辦理離婚手續。2009年2月11日，原、被告在民政部門登記協議離婚。雙方離婚協議約定三項內容，其中第一項為女兒褚某某的撫養、探視及費用的負擔問題，雙方約定離婚后女兒褚某某由原告撫養，被告每月負擔撫養費包括醫藥費、教育費5000元，至女兒25周歲止……。被告有探視女兒的權利，并承諾女兒買車買房或者結婚時被告補貼女兒30萬元。第二項為兩套住房的歸屬，內容為：“座落在嘉定區某某路某某公寓某某弄某某號402室的住房，系女方拆遷所得，離婚后產權歸女方所有，女兒占三分之二產權。座落在嘉定區安亭鎮方泰某某新村某某號302室的住房系雙方婚后財產（包括家具電器），產權歸女兒褚某某所有。二套住房男女雙方均無權處理。本協議生效后男方從泰東公寓的住房內搬出，戶口也從女方處遷出。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第三項為債權債務問題，內容為：“男方所有的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債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因原告認為原、被告協議離婚時被告對原告聲稱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都轉讓給被告姐姐、妹妹了，某某汽修廠因虧損賣掉了，原告對此信以為真，導致雙方離婚時未分割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及某某汽修廠的財產，故原告提起訴訟。

　　查明事實二，某某工貿公司成立于2000年12月4日，為自然人投資或控股的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金為50萬元人民幣，股東為被告及盛某某，認繳出資額分別為40萬元和10萬元人民幣。2010年2月25日，被告作為甲方同乙方盛某某補簽了落款時間為2000年11月17日的書面協議，內容為：“茲有甲方于2000年11月17日借用乙方身份證登記注冊上海某某工貿有限公司。注冊資金人民幣伍拾萬元整。由甲方負責出資。股份屬甲方所有，經營中產生的債權債務由甲方承擔。與乙方無涉。屬甲方獨立投資。甲乙雙方協商一致特立此據！”。

　　審理中，某某工貿公司出具股東會決議，表示該公司經股東會討論一致，決定不同意分割被告股權。原告據此申請對某某工貿公司的資產進行評估后要求依法分割。本院依法委托上海達智資產評估有限公司對某某工貿公司資產進行評估。評估過程中，因被告明確表示對評估工作不予配合，拒絕提供評估所需的相關資料，故評估公司表示無法開展評估工作，將委托評估事項退回本院。原告遂調整訴訟請求，要求依法分割某某工貿有限公司中登記在被告名下的80%的股權。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在于雙方協議離婚時是否已對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進行了分割。被告認為根據2006年的離婚協議內容及2009年生效的離婚協議中有關“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男方所有的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債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我們雙方完全同意本協議書上的各項安排，亦無其他不同意見。”的表述中，可以得出原、被告對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已經分配給了被告的結論。對此原告不予認同。本院認為，2006年離婚協議第四項“夫妻間其它財產”強調的是“包括廠房及廠內債權及債務問題”，雖然該項內容未具體明確究竟是哪家廠，根據被告的經營情況可以理解為指的是上海嘉定某某汽車修理廠，因此該條款僅涉及上海嘉定某某汽車修理廠的廠房及廠內債權債務問題，并未涉及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被告據以主張雙方曾協議將某某工貿公司股權分配給被告的意見無從成立。更為重要的是，2006年離婚協議并未生效，僅是原、被告關于離婚及財產分割的意向，故被告認為該協議與生效的離婚協議是合二為一的辯稱意見于法無據，本院不予采納。而生效的離婚協議中“男方所有的債權債務問題由男方負責處理，一切債權債務問題均與女方及孩子無關。”涉及的是被告的債權債務問題，因公司股權則是一種財產權益，屬于財產所有權性質，不等同于債權債務，故該條款也不能表明雙方對某某工貿公司股權進行了分配。至于生效離婚協議中“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的表述，本院認為，從離婚協議上下文內容來看，該表述緊隨雙方對兩套住房的歸屬約定之后，而離婚協議涉及的財產分割內容應當具體、明確，具有針對性和指向性，因此該表述應理解為系針對兩套住房而言，不能毫無依據地無限止地進行擴大解釋和理解。在雙方對具體的、重大財產的分割僅有部分作了明確約定，另有部分沒有明確約定的情形下，僅以離婚協議中有“雙方財產已自行分割完畢”的表述及一方已實際掌控該重大財產的情形而認定該未作明確約定的重大財產權益已進行分割的主張于法無據，本院不予采納。且從生效離婚協議中已明確約定的財產分割內容看，原、被告已將大部分財產權屬歸于雙方女兒，原告所取得的財產份額并不足以與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中占有的股權相平衡，故對被告以離婚協議中被告并未分得其他夫妻共同財產為由進而主張某某工貿公司股權實際已分配給被告的意見本院難以采納。綜上，無證據表明原告對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中的股權已明確表示歸屬于被告一人所有，而原、被告離婚協議中對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的股權歸屬亦未作明確約定，雖然原告在與被告協議離婚時已知曉某某工貿公司的存在是不爭的事實，但根據我國《婚姻法》的相關司法解釋及審理婚姻家庭糾紛的相關精神規定，夫妻離婚后財產糾紛中的財產范圍，既包括離婚協議中未涉及的財產，也包括《婚姻法》四十七條所規定的一方在離婚時隱藏、轉移、變賣、毀損的夫妻共同財產等，故原告要求分割被告在某某工貿公司中80%股權的請求本院應予支持。被告作為享有該公司80%股權的股東，其既不同意分割股權，又不同意評估公司現有凈資產，視為其同意轉讓股權。據此，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六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被告曹某在上海某某工貿有限公司享有的80%的股權中，由原告褚某和被告曹某各半分割。

　　本案受理費4300元，減半收取2150元，由原告褚某和被告曹某各負擔1075元。被告曹某負擔之款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繳付本院。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審判員　　徐丹紅

　　二○一○年八月十七日

　　書　記　員　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