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原審反訴原告）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延慶縣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物業(yè)服務中心428室。

  法定代表人高奇志，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樊勇，北京市天馳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張伯康，男，33歲，漢族，該公司法律顧問，住安徽省馬鞍山市花山區(qū)紡織新村23棟607號。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原審反訴被告）盧建中，男，50歲，漢族，住湖南省長沙市芙蓉區(qū)文運街45號（現住北京市朝陽區(qū)勁松南路15號樓）。

  委托代理人安娜，女，26歲，漢族，住河北省定州市南城區(qū)回民街居委會。

  委托代理人徐玲，女，25歲，漢族，住北京市大興區(qū)黃村鎮(zhèn)興政街38號。

  上訴人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簡稱時代東華公司）因著作權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1107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2004年4月27日受理此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4年6月10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時代東華公司的委托代理人樊勇、張伯康，被上訴人盧建中及其委托代理人徐玲，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2002年8月28日，盧建中與時代東華公司簽訂《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書》，約定的主要內容是：時代東華公司委托盧建中將秦瘦歐的小說《秋海棠》改編創(chuàng)作成電視劇本（簡稱劇本），用于攝制電視連續(xù)劇及相關影視、音像產品；劇本總集數不少于20集；于2002年12月31日前完成初稿；2003年1月31日前全部定稿；電視劇本版權歸時代東華公司所有；盧建中在該劇中享有編劇署名權；劇本酬金為每集1萬元，20集（暫定）共計20萬元；簽約之日按10%給付定金2萬元；盧建中提交分集大綱并經時代東華公司認可后支付20%即4萬元；盧建中提交初稿并經時代東華公司認可后支付30%即6萬元；完成定稿并最終審查通過后支付30%即6萬元；該劇開機拍攝后5日內付清余款2萬元等內容。協(xié)議簽定后，時代東華公司按期支付了2萬元定金。2002年9月，盧建中向時代東華公司交付了劇本的分集大綱。時代東華公司如約支付了4萬元酬金。2002年12月，盧建中向時代東華公司交付了29集劇本初稿，共計30余萬字。2003年4月12日，盧建中致時代東華公司《關于修改<秋海棠>劇本的想法》書面信函，其中載有時代東華公司提出的16條劇本初稿討論意見，盧建中對劇本的修改提出了個人意見:“我個人對初稿比較滿意。因時間關系，粗糙和遺漏在所難免。通過征求采納大家的意見，我覺得現在可以開始修改第二稿。……”2003年9月23日，時代東華公司與他人簽訂將秦瘦鷗小說《秋海棠》改編成電視劇本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并以對劇本不能與盧建中達成一致的修改意見為理由，不再履行與盧建中簽訂的協(xié)議。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為：盧建中與時代東華公司簽訂的《秋海棠》電視劇劇本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書》具有法律效力。

  時代東華公司對盧建中交付劇本初稿的履約行為不存爭議，在一定合理期限內，亦沒有以劇本質量問題為理由向盧建中明確提出解除協(xié)議，卻單方將同一劇本的改編創(chuàng)作另行委托他人。由此應當認定，盧建中交付的劇本已經符合協(xié)議約定目的的劇本創(chuàng)作質量要求。時代東華公司在接受劇本后單方拒絕繼續(xù)履行協(xié)議，拒絕向盧建中支付約定的酬金的行為構成違約，應承擔繼續(xù)履行、賠償損失的違約責任。

  時代東華公司反訴稱其針對劇本提出了專家意見，根據專家意見要求盧建中修改劇本，缺乏依據。

  時代東華公司收到盧建中交付的29集30余萬字劇本的事實已經經過當事人雙方質證認可，時代東華公司以每集字數不足，劇本僅有21集為理由提出異議，不能成立。時代東華公司應當按照實際接受的29集劇本數量以協(xié)議約定的每集劇本酬金1萬元的支付標準繼續(xù)履行協(xié)議。

  盧建中主張時代東華公司亦應承擔因違約給盧建中造成的經濟損失，但盧建中未舉證證明其所受損失的客觀依據，故法院僅對時代東華公司應當承擔的繼續(xù)履行的違約責任作出認定。

  綜上，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五十三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六十二條第（一）項、第一百零七條之規(guī)定，判決：（一）時代東華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內，向盧建中支付二十九集《秋海棠》電視劇本初稿酬金二十九萬元；（二）駁回盧建中其他訴訟請求；（三）駁回時代東華公司的反訴請求。

  時代東華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請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改判駁回盧建中的訴訟請求，支持時代東華公司在一審中的反訴請求。其上訴理由是：1、《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百一十條規(guī)定，“委托人或受托人可以隨時解除合同”。正是因為委托合同有極強的人身性，因此法律賦予委托合同當事人隨時解約權。而一審判決無視合同法的明文規(guī)定，無視委托合同的特殊性，得出我方主張的“委托合同可以隨時解除”既無協(xié)議依據又無法律依據的錯誤結論。2、在劇本委托創(chuàng)作這一特定法律關系中，劇本質量是否符合要求，委托人的主觀標準是唯一的衡量標準。而一審法院無視劇本這一合同標的特殊性，錯誤作出上訴人對劇本質量的認可應符合客觀存在標準的結論。3、正因為一審法院未正視上述兩個特殊性，導致其對糾紛的判解出現重大偏差，作出要求上訴人繼續(xù)履行的錯誤判決結果，判令時代東華公司接受不能令其滿意的劇本，并且要為不合格的劇本支付稿酬。4、雙方的委托合同明確約定，劇本酬金分五次支付，其中，完成初稿并經委托人認可、接受后，支付30%，即6萬元。按照該約定，即便合同沒有解除，即便是委托人認可并接受了初稿，委托人也只需支付6萬元初稿酬金。而一審判決卻將初稿酬金提高到29萬元，令人不可思議。盧建中服從原審判決。

  本院經審理查明：

  2002年8月28日，盧建中與時代東華公司簽訂了《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書》，協(xié)議約定的主要內容是：時代東華公司委托盧建中將秦瘦歐的小說《秋海棠》改編創(chuàng)作成電視劇本（簡稱劇本），用于攝制電視連續(xù)劇及相關影視、音像產品；劇本總集數不少于20集；于2002年12月31日前完成初稿；2003年1月31日前全部定稿；《秋海棠》原著的改編權事宜由時代東華公司辦理；電視劇本版權歸時代東華公司所有；時代東華公司有權根據需要對劇本的有關內容、分集結構和劇名等進行更改和調整；盧建中在該劇中享有編劇署名權；劇本酬金為每集1萬元，20集（暫定）共計20萬元；簽約之日按10%給付定金2萬元；盧建中提交分集大綱并經時代東華公司認可后支付20%即4萬元；盧建中提交初稿并經時代東華公司認可后支付30%即6萬元；完成定稿并最終審查通過后支付30%即6萬元；該劇開機拍攝后5日內付清余款2萬元；如因時代東華公司的原因中斷本協(xié)議的執(zhí)行，已支付的酬金不退；如因盧建中的原因中斷本協(xié)議的執(zhí)行，盧建中須如數退還已付酬金；如果因劇情需要增加劇集，經時代東華公司書面認可后，按照本協(xié)議前面規(guī)定的標準增付盧建中酬金。

  協(xié)議簽定后，時代東華公司按期支付了2萬元定金。2002年9月，盧建中向時代東華公司交付了劇本的分集大綱，該大綱為30集。時代東華公司如約支付了4萬元酬金。2002年12月，盧建中向時代東華公司交付了29集劇本初稿，共計30余萬字。

  2003年4月12日，盧建中致函時代東華公司，盧建中在該函中談了關于修改<秋海棠>劇本的想法。該函主要內容如下：“29集《秋海棠》文學劇本于2002年12月31日交稿，公司于2003年3月下旬組織討論一次，綜合意見如下（括弧內為本人想法）：1、人物出場不理想，秋海棠和袁紹文的感情要鋪墊（由長城戲出場，加一場戲院的戲，秋海棠被男人糾纏，袁紹文解危。鋪墊他和袁紹文的感情）；2、秋海棠不能毀容（能否臉上只劃一刀，象牛虻一樣，有滄桑感。）；3、秋海棠和羅湘崎換手絹戲不好（可商榷）；3、黑幫戲、梨園行的互相競爭，排擠和陰謀加強描寫（梨園行的競爭和丑惡，戲子被欺壓收保護費的戲放在后十集中的上海集中描寫。過去的藝人流動性很大。）；6、秋海棠和劉玉華的矛盾沖突不夠；三兄弟的分歧和人性上的差別沒顯示出來（人物重新定位。劉玉華離開北京，應該是失敗而走）；7、劉玉華和童菲菲的感情發(fā)展太快（加強劉玉華與黃有銀的戲，他的陰謀被黃有銀識破等等）；8、鋪墊秋海棠和袁紹文的感情（在第一集中體現）；9、趙玉昆和王雨貞的戲發(fā)展豐滿；10、袁紹文可亦正亦邪（風流倜儻，賭博，吃花酒等）；11、二姨太的戲要發(fā)展，借以豐滿秋海棠（因為她的挑撥，秋海棠才會被毀容。這樣也能豐滿袁寶藩。）；12、羅裕華在前幾集的戲要加強；他對妹妹的犧牲所采取的行為方式，渲染兄妹感情（他跑出了醫(yī)院，想去自殺，但被羅湘綺發(fā)現，她沒有找到秋海棠，后去醫(yī)院，從而引發(fā)她下決心嫁給袁寶藩）；13、袁包藩要寫成有雪有肉的人（加強他跟羅湘綺的戲，在沖突中表現）；14、秋海棠不能去農村（可商榷。這是秋海棠命運中的一環(huán)，由戲子變?yōu)檗r民，是表現地位或狀況的落差，不是為寫農村而寫。況且可以增加城市與鄉(xiāng)村的色彩變化。）；15、秋海棠和羅湘崎后面一直不見面,懸念太長（可否讓他們在后十集中見一次面，因為黑幫、因為兄弟之情再分開，加強戲劇沖突）；16、將梅寶和袁小虎抱錯,長大后再相認（與主線相沖突，不可取）。……此劇長度由公司決定。……我個人對初稿比較滿意。因時間關系，粗糙和遺漏在所難免。通過征求采納大家的意見，我覺得現在可以開始修改第二稿。作為文學作品，無論小說詩歌還是劇本，個人的喜好和修養(yǎng)不同，觀點也會色彩繽紛；即便是成品，修改和推敲也可以說是無窮無盡的，所謂藝無止境。”

  2003年9月23日，時代東華公司與案外人須云簽訂將秦瘦鷗小說《秋海棠》改編成電視劇本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

  上述事實，有2002年8月28日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書》、2003年9月23日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書》、2003年4月12日《關于修改<秋海棠>劇本的想法》以及當事人陳述在案佐證。

  本院認為：

    根據雙方當事人簽定的合同，盧建中按期提交初稿并經時代東華公司認可后，時代東華公司應當支付酬金。盧建中按照合同約定提交了初稿，并針對時代東華公司提出的十六條意見表明了本人的修改想法，并表達了可以開始修改第二稿的意見后，時代東華公司沒有明確表示反對也沒有通知盧建中解除雙方之間的委托創(chuàng)作協(xié)議，卻單方將同一劇本另行委托他人改編創(chuàng)作。因此，應當認定盧建中已經履行了其應當履行的義務，時代東華公司沒有按照合同約定支付應付的劇本酬金，單方拒絕履行合同，其行為構成違約，應當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時代東華公司關于其對盧建中創(chuàng)作的劇本提出過實質性的意見或異議的主張沒有證據支持，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根據合同法的相關規(guī)定，如果時代東華公司要求解除合同，應當通知盧建中。時代東華公司在沒有將解除合同的意思表示通知盧建中的情況下，以合同已經解除為由，拒付應付的劇本酬金拒絕履行合同，沒有法律依據。

  關于一審判決的賠償數額。因盧建中未舉證證明因對方違約給其造成損失的證據，故這部分損失法院不予支持。根據我國合同法的相關規(guī)定，定金罰則是針對不履行合同而設定的，債務人履行債務后，定金應當抵作價款或者收回。本案中，時代東華公司已經開始履行合同，在確認盧建中提交的分集大綱后已經支付了4萬元，所以不存在合同不履行的情況。故時代東華公司付給盧建中的2萬元定金應當抵作酬金。原審判決在確定時代東華公司應付酬金時應當扣除2萬元定金。盧建中本人在《關于修改<秋海棠>劇本的想法》中稱“我個人對初稿比較滿意”，說明事實上盧建中所交付的稿件就是一個初稿。盧建中主張合同約定的定稿時間為2003年1月31日之前，在超過合同約定的定稿期限的情況下，時代東華公司仍然沒有答復，應當視為其認可初稿為定稿，但是，合同約定的定稿時間是為盧建中設定的義務條款，不能以此約束時代東華公司；且盧建中本人亦認為所交付的稿件系初稿，在此情況下，推斷該稿件為定稿缺乏事實依據，故應認定盧建中向時代東華公司提交的是初稿，時代東華公司應按合同約定支付酬金。根據雙方合同關于“如果因劇情需要增加劇集，經時代東華公司書面認可后，按照合同規(guī)定的標準增付盧建中酬金”的約定，在沒有時代東華公司書面認可且接受的又是初稿的情況下，其接受劇本的行為并不意味著其同意按照29集支付劇本酬金，故應當以合同關于“劇本酬金為每集1萬元，20集（暫定）共計20萬元”的約定確定劇本酬金數額。原審判決認定以29集的劇本數量計算酬金數額，缺乏事實依據，本院應予糾正。

  綜上，原審判決部分事實認定有誤、適用法律亦有不當之處。時代東華公司部分上訴理由及上訴請求成立，本院予以支持。據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五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九十四條第（五）項、第九十六條第一款、第一百零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三）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11074號民事判決；

    二、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盧建中支付所欠的二十九集《秋海棠》電視劇本初稿酬金六萬元及其利息損失（利息損失自2003年4月12日起算，按照同期中國人民銀行存款利率計算至實際付清日為止）；

    三、駁回盧建中其他訴訟請求；

    四、駁回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反訴請求。

    本案一審本訴案件受理費7010元，由盧建中負擔5608元（已交納），由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擔1402元（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納）；一審反訴案件受理費2910元，由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擔（已交納）。二審本訴案件受理費7010元，由盧建中負擔5608元（于本判決生效后七日內交納），由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擔1402元（已交納）；二審反訴案件受理費2910元，由北京時代東華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擔（已交納）。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陳錦川

                          審  判  員   魏湘玲

                          代理審判員   張冬梅

                                 二 Ο Ο 四 年 七 月 二十七 日

                                 書  記  員   遲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