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17）晉民再27號

抗訴機關：山西省人民檢察院。

申訴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再審被申請人）：魏廷適，男，1929年6月11日出生，漢族，山西省懷仁縣人，現住懷仁縣。

委托訴訟代理人：魏永成，男，1949年9月8日出生，漢族，山西省懷仁縣人，系魏廷適之子。

被申訴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再審申請人）：郝玉山，男，1956年5月11日出生，漢族，山西省懷仁縣人。

委托訴訟代理人：王棟，山西見證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訴訟代理人：周娟，山西見證律師事務所律師。

申訴人魏廷適因與被申訴人郝玉山宅基地使用權糾紛一案，不服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朔民再字第2號民事判決，向朔州市人民檢察院申訴，朔州市人民檢察院提請山西省人民檢察院抗訴。山西省人民檢察院作出晉檢民抗（2014）24號民事抗訴書，向本院提出抗訴。本院作出（2016）晉民抗18號民事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了本案。山西省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郭建軍、代新葉出庭。申訴人魏廷適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魏永成、被申訴人郝玉山及其委托訴訟代理人王棟、周娟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山西省人民檢察院抗訴認為，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朔民再字第2號民事判決認定事實缺乏證據證明，適用法律錯誤。理由：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第196條規定：1987年1月1日以后受理的案件如果民事行為發生在1987年以前，適用民事行為發生時的法律、政策；當時的法律、政策沒有具體規定的，可以比照民法通則處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民通意見》）第89條規定，共同共有人對共有財產享有共同的權利，承擔共同的義務。在共同共有關系存續期間，部分共有人擅自處分共有財產的，一般認定無效。《處理意見》形成于1979年。此時，魏父已去世。原房產應作為遺產繼承，在分割前，該財產由魏父的繼承人共同共有。而《處理意見》中，魏廷廣擅自處分了其與魏廷適的共有財產，根據《民通意見》第89條之規定，應認定該處分行為無效。魏廷適持有土改后頒發的土地所有權證，當地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未注銷，且不違法，屬合法有效證據，亦能夠證明魏廷適對訴爭宅基地享有使用權。郝玉山無任何合法依據，擅自開發他人宅基地開發種植，屬侵占他人宅基地使用權行為，應承擔民事侵權責任。而再審法院認定《處理意見》中魏廷廣與村委會達成退還宅基地協議條款為有效約定，從而認定該紛爭宅基地使用權屬郝家寨村委會，魏廷適對該紛爭宅基地無訴權這一事實缺乏證據證明，適用法律錯誤。

申訴人魏廷適稱，其一直持有土改后頒發的土地房產所有證，且未被撤銷過，該證件合法有效，其擁有使用權，應受法律保護。郝玉山擅自將其宅基地開發種植，侵犯了其宅基地使用權，應當承擔民事責任；魏廷廣于1979年和郝家寨村委會簽訂的退還宅基地協議無效。當時，其父已去世，處理遺產必須經合法繼承人共同同意，部分繼承人未經其他繼承人同意，單獨處理遺產屬于無效行為，不受法律保護。請求依法改判該宅基地使用權屬于魏廷適，判令郝玉山將宅基地歸還給魏廷適。

被申訴人郝玉山辯稱，1、申訴人要求被申訴人返還侵占的宅基地，實為土地使用權的歸屬爭議不屬于人民法院的受案范圍，其訴訟請求應當被駁回。2、涉案宅基地已于1979年被郝家寨村委會收歸集體所有，且申訴人已遷出本村，不屬于本村村民，申訴人對涉案宅基地不享有使用權，無權要求被申訴人返還宅基地。3、被申訴人經過郝家寨村委會同意后合法使用案涉宅基地，不存在侵權。

魏廷適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被告停止侵害、賠禮道歉、限期歸還侵占的宅基地約200平方米（六間房及院地）。

懷仁縣人民法院一審認定事實：原告魏廷適有祖遺房產院落一處，位于郝家寨村東南，因房屋無人居住多年未修繕而坍塌、荒蕪，后經村委會研究收歸集體所有。因緊靠被告郝玉山自留地、口糧地，被被告開發種植。一審法院判決：駁回原告魏廷適的訴訟請求。

魏廷適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恢復上訴人的宅基地使用權。

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認定事實：魏廷適有祖遺房產院落一處，位于郝家寨村東南。原有六間房屋，其中上房三間，南房三間。1950年土改后，經政府確權，并頒發土地房產所有證。1955年，因其父由中農成份被錯劃為地主，除留下南房三間供魏廷適與其父居住外，其余房院被政府沒收，由村集體占用。1997年，當地政府為其父恢復了中農成份，后郝家寨村委會根據落實政策精神，對被沒收的房院進行退賠，并約定拆除房屋的宅基地收歸集體，但未經縣人民政府批準，土地房產所有證也未注銷。后退賠房屋坍塌，村委會以該地劃為豐產田為由，不準重建后該宅基地集體一直未占用。因該空閑宅基地與郝玉山承包地相鄰，郝玉山遂擅自將該地開發耕種，雙方形成糾紛。二審法院認為，公民合法取得的宅基地使用權應受法律保護，任何人不得非法侵占。上訴人魏廷適持有的土改后頒發的土地房產所有證，當地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并未注銷，且不違法，屬有效證據，能夠證明訴爭宅基地使用權屬魏廷適享有。而被上訴人郝玉山無任何合法依據，擅自將他人宅基地開發種植，屬侵占他人宅基地使用權行為，應承擔侵權民事責任。該院判決：一、撤銷一審判決；二、被上訴人郝玉山停止對魏廷適宅基地使用權的侵害。

郝玉山不服二審判決，向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請求：撤銷二審判決，重新作出公正、合法的判決。再審查明的事實與一、二審認定的事實一致。再審法院認為，魏廷廣于1979年與郝家寨村委會在合法、自愿的情況下簽訂的退還宅基地協議，屬有效約定。本案紛爭的宅基地使用權應屬郝家寨村委會，魏廷適對紛爭之宅基地并無訴權。原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有誤，應依法予以糾正。原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應予維持。該院判決：撤銷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圍繞當事人的再審請求，本院對事實認定如下：魏廷適、魏廷廣均為魏孝之子。魏孝有房產院落一處，位于郝家寨村東南。原有六間房屋，其中上房三間，南房三間，1950年土改后，經政府確權，并頒發土地房產所有證。1955年，因魏孝由中農成份被錯劃為地主，除留下南房三間供魏孝和魏廷適居住外，其余房院被政府沒收，由村集體占用。1977年，當地政府為魏孝恢復了中農成份，其于1979年去世。后郝家寨村黨支部、村委會根據落實政策精神，作出"關于魏廷廣申訴歸還房產的處理意見"：一、對已被集體拆除的部分房產作價賠償，對尚在的房屋（非案涉宅基地上房屋）退還本人。二、三、四條明確了退賠的具體事宜。五、拆除園子內房屋的宅基地收歸集體。村委會簽章，魏廷廣簽名。后退賠房屋坍塌，村委會以該地劃為豐產田為由，不準重建。1985年12月23日魏廷適將全家戶口遷出（遷入懷仁東關）。收歸集體所有的宅基地與郝玉山承包地相鄰，郝玉山遂將該地開發耕種，雙方形成糾紛。案涉宅基地已被政府征用。以上事實有魏廷適提供的"土地房產所有證"和郝玉山提供的"郝家寨村黨支部、村委會關于魏廷廣申訴歸還房產的處理意見"（下稱"處理意見"）、郝家寨村委會和懷仁縣公安局何家堡派出所出具的"證明"及雙方當事人的陳述在案佐證。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是：郝玉山耕種魏廷適持有"土地房產所有證"范圍內的土地是否構成侵權的問題。一、農村的土地包括宅基地屬于農民集體所有。根據1950年頒布的土地改革法和1954年憲法的規定，國家依法保護農民的土地所有權。中共中央1962年9月公布的《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就已明確規定，農村土地屬于集體所有。1982年憲法又以法律的形式加以明確規定。之后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再次明確規定：農村和城市郊區的土地，除由法律規定屬于國家所有的以外，屬于農民集體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屬于農民集體所有。因此，農村的土地自1962年9月《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修正草案》公布后，農村的土地屬農民集體所有，農民對宅基地沒有所有權。二、農民經法定程序可以依法取得宅基地使用權。魏廷適雖持有政府土改頒發的"土地房產所有證"，但并不能因此當然取得該宅基地的使用權。1979年郝家寨村黨支部、村委會根據落實政策精神作出"處理意見"，對案涉宅基地上已被集體拆除的房產作價賠償，拆除園子內房屋的宅基地收歸集體。魏廷廣在上述"處理意見"上簽字，魏廷適對此并未舉證證明其在當時提出過異議。1985年魏廷適將全家戶口遷出，遷入懷仁東關。后退賠房屋坍塌，村委會將該地劃為豐產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的規定，農村村民住宅用地，應辦理相關的審批手續。直到本院再審，魏廷適也未提供取得案涉宅基地使用權的相關證據，故其主張郝玉山侵權，請求判令歸還其案涉宅基地，無事實和法律依據。關于魏廷適提出的魏廷廣和郝家寨村委會簽訂的退還宅基地協議未經合法繼承人共同同意無效的問題，"處理意見"收歸集體所有的宅基地上的房屋已被拆除，該宅基地不存在繼承問題。

綜上，申訴人的申訴請求及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原再審判決維持原一審判決正確，但判決主文表述欠妥，應予糾正。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七條、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朔民再字第2號民事判決和（2002）朔民終字第74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懷仁縣人民法院（2001）懷民初字第391號民事判決。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蘇星君

審  判  員   石春英

審  判  員   魏世軍

二○一七年七月十日

書  記  員   田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