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訴人（原審被告）歐鐵先，男，1954年6月26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鄧彰科，湖南鄧彰科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祝戀菊，女，1947年1月27日出生。

委托代理人朱曉剛，湖南郴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歐龍才，男，1981年2月12日出生。

上訴人歐鐵先與被上訴人祝戀菊宅基地使用權糾紛一案，湖南省汝城縣人民法院于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作出（2008）汝民初字第106號民事判決，歐鐵先不服，提起上訴。本院于二○○九年三月九日作出（2008）郴民一終字第249號民事裁定書，撤銷湖南省汝城縣人民法院（2008）汝民初字第106號民事判決，將本案發回湖南省汝城縣人民法院重審。二○一○年八月十九日，湖南省汝城縣人民法院作出（2009）汝民重字第3號民事判決，歐鐵先不服，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1年10月11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歐鐵先的委托代理人鄧彰科，被上訴人祝戀菊的委托代理人朱曉剛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祝戀菊與歐鐵先均系汝城縣城郊鄉橫巷村袁家組村民。祝戀菊是歐鐵先的嫂子。1988年，祝戀菊所在村民小組將位于本組下禾洞排仿腳的一塊宅基地分配給祝戀菊建房。祝戀菊1989年7月轉為城鎮戶口，但未安排工作。1996年9月有關部門批準祝戀菊遷回原籍，2008年7月29日祝戀菊將戶口遷回袁家組。1990年11月7日和1993年6月10日，汝城縣人民政府向祝戀菊頒發和補發了《農村建房許可證》（四抵為：東與歐戰先共墻，南抵環城北路，北抵信用聯社，西抵歐盟先地基）。《農村建房許可證》由歐鐵先持有，辦證費用由歐鐵先支付。2008年3月24日汝城縣人民政府向祝戀菊頒發了該宗土地用地面積為161.1平方米《集體土地使用證》。該宗土地與歐鐵先兄弟歐戰先的宅基地為鄰，1991年歐鐵先與歐戰先一起打地基基礎，在該土地上建筑房屋第一層，2002年加蓋第二層，房屋未裝修。祝戀菊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決歐鐵先停止侵占祝戀菊位于排仿腳161.1平方米土地使用權的行為，并拆除建在該土地上的房屋。在重審時，祝戀菊變更訴訟請求為判令位于橫巷村排仿腳161.1平方米土地及土地上的房屋歸祝戀菊使用和所有，祝戀菊適當補償歐鐵先建房款。

原審法院認為：一、祝戀菊所在村民小組將雙方所爭議的宅基地分配給祝戀菊使用后，祝戀菊對所爭議的宅基地依法進行了登記，取得了該宅基地的使用權。但現在該宅基地的實際使用人卻是歐鐵先。歐鐵先之所以能在祝戀菊的宅基地上建房，從該《建房許可證》的辦證和建房經過分析可知，當時祝戀菊對歐鐵先建房行為是認可的，但雙方之間并未依法辦理該宅基地的變更、轉讓等事宜。根據《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農民集體所有的土地的使用權不得出讓、轉讓或者出租用于非農業建設；但是，符合土地利用總體規劃并依法取得建設用地的企業，因破產、兼并等情形致使土地使用權依法發生轉移的除外”的規定，村民取得宅基地使用權應先征得本集體經濟組織同意，經鄉（鎮）人民政府審核，由縣級人民政府批準，集體土地使用權不允許私下轉讓，也不允許單獨轉讓，所以，祝戀菊與歐鐵先之間的這種私下變更使用權的行為違反了法律的禁止性規定，是無效的。另外，《物權法》規定，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發生效力；未經登記，不發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該宗土地《建房許可證》、《集體土地使用權證》所登記的土地使用人均為祝戀菊，并未發生轉移。因此，該宗土地使用權應屬祝戀菊。但是雙方私下轉讓土地使用權的行為違背了法律規定，雙方對此均有過錯，對歐鐵先因此而造成的經濟損失祝戀菊應給予補償。按時價評估爭議房造價為114,500元，以此價格進行補償較為妥當。二、該宗土地歸集體所有，個人只有使用權，所以，對祝戀菊要求土地判歸其所有的請求予以駁回。三、根據物權法相關規定，宅基地使用權的請求權不適用訴訟時效的規定，且2008年3月汝城縣國土部門還為祝戀菊頒發了《集體土地使用證》。因此，歐鐵先在本案中已過訴訟時效的辯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原審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九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六十三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一、位于汝城縣城郊橫巷村袁家組下禾洞排仿腳的宅基地一宗（四抵為：東與歐戰先共墻、南抵環城北路，北抵信用聯社，西抵歐盟先地基）宅基地使用權歸原告所有，由原告對被告進行經濟補償114,500元。二、駁回原告其他訴訟請求。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本案案件受理費2590元，由祝戀菊負擔1554元；歐鐵先負擔1036元。

原審法院判決后，歐鐵先不服，提起上訴稱：一、一審程序違法。（一）在原一審期間，上訴人已申請法院向汝城縣國土局調查被上訴人祝戀菊違法取得《土地使用權證》的相關材料，被原一審違法駁回，重審時未依法糾錯，（二）重審對該案訴爭房屋宅基地進行評估未告之上訴人有申請鑒定人員回避等權利，以及可以對鑒定結論申請重新鑒定的權利。二、重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一）重審對上訴人為報批該宅基地的目的以及由此所付出的時間、精力、費用未進行審查。（二）重審未查明2008年3月24日祝戀菊取得《集體土地使用證》時仍屬城鎮居民以及是通過騙稱原建房許可證已遺失而違法取得。三、重審判決結果錯誤。（一）建房許可證是上訴人借被上訴人名義所取得，宅基地的實際使用權人是上訴人，建房許可證不能作為上訴人爭宅基地使用權的依據。（二）2008年3月24日《集體土地使用權證》為非法手段取得，且當時被上訴人同樣屬于城鎮居民，該證不能成為被上訴人爭宅基地使用權的依據。重審判決違背公序良俗，支持被上訴人的不良行為，使上訴人遭受嚴重損失，被上訴人獲得重大利益。故請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重審判決，將訴爭的房屋和宅基地判歸上訴人所有。

被上訴人祝戀菊答辯稱：一、上訴人歐鐵先稱此案的宅基地是歐鐵先先借祝戀菊的名義報批取得與本案事實不符，上訴人與答辯人是同組村民，不存在借用答辯人名義報批的必要性。二、上訴人稱為報批該宅基地付出了時間、精力、費用，未提供證據支持。三、上訴人稱答辯人于2008年3月24日取得《集體土地使用權證》時仍屬城鎮居民以及是通過違法取得該證，不符合本案事實。首先，答辯人在分配登記宅基地使用權時，是村民小組成員，是農村戶口。其次，答辯人已提供證據證實，1988年10月分配宅基地時屬農村戶口，1989年7月轉為城鎮戶口，但未安排工作，1996年9月再次轉為農村戶口至今，答辯人有權享受宅基地。再次，上訴人認為答辯人的《集體土地使用權證》屬違法取得，答辯人不能享受宅基地，純屬另一法律關系，與本案無關。四、上訴人稱一審程序違法與事實不符。上訴人在委托鑒定過程中，均不到場，更未提任何要求，認為一審程序違法的理由不成立，故請求二審維持一審判決。

原一審訴訟期間，歐鐵先提供了證人歐滿先、歐慰先的證詞，證明：（1）該宅基是祝戀菊送給歐鐵先的；（2）歐鐵先建房時，祝戀菊未提出異議，并幫助做事。祝戀菊質證認為，該證詞不真實，不予認可。本院認為，因歐滿先、歐慰先均是雙方當事人的親屬，歐鐵先在一審提供的該兩份證詞，真實可信，本院予以采信。

本院二審查明：1988年分配給祝戀菊的宅基地審批手續由歐鐵先辦理，費用由歐鐵先支付。歐滿先、歐慰先均為祝戀菊丈夫的同胞兄弟，兩證人證實，爭議宅基地系祝戀菊送給歐鐵先的，歐鐵先建房時，祝戀菊未提出異議，并幫助做事。湖南正宏司法鑒定中心根據原審法院的委托，于2009年7月14日作出湘正司法鑒定中心（2009）評鑒字第23號資產評估鑒定報告書，爭議的宅基地土地使用權評估值為29.80萬元。于2009年7月14日作出湘正司法鑒定中心（2009）評鑒字第20號資產評估鑒定報告，宅基地上訴爭房屋工程造價評估值為11.45萬元。二審訴訟訴訟期間，歐鐵先書面承諾自愿補償祝戀菊宅基地費用29.80萬元。二審查明的其他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一致。

本院認為：根據雙方當事人的訴辯主張，本案雙方爭議的焦點是爭議的宅基地以及建造房屋的歸屬問題。從本案查明的事實來看，祝戀菊在轉為城鎮戶口之前，其所在的村民小組于1988年將訴爭的土地分配給祝戀菊建房，但祝戀菊自己未辦理該爭議地建房用地審批手續，而是由歐鐵先出費用辦理該宅基地的審批手續。1991年歐鐵先在該宅基地建造房屋第一層，祝戀菊知道后，并未提出反對，而且還幫助歐鐵先做建房中的輔助事務，上述事實應視為祝戀菊對歐鐵先建房行為的認可。且歐滿先、歐慰先亦證實訴爭之宅基地是祝戀菊送給歐鐵先的，故可以認定該宅基地系當時祝戀菊贈與歐鐵先建房的，因祝戀菊與歐鐵先屬同一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我國法律并未明令禁止同一集體經濟組織成員之間宅基地的贈與行為，因此祝戀菊的贈予行為符合公序良俗原則及農村的現實情況，沒有違反法律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十五條規定：“當事人之間訂立有關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不動產物權的合同，除法律另規定或者合同另有約定外，自合同成立時生效；未辦理物權登記的，不影響合同效力”。本案爭議房屋的《集體土地使用權證》上的使用權人雖為祝戀菊，但該宅基地上的房屋系歐鐵先建造，建房的相關手續亦為歐鐵先辦理，且歐鐵先已在建成的房屋居住使用近二十年。歐鐵先雖然沒有對其建房的宅基地使用權到相關職能部門辦理變更登記手續，但不影響歐鐵先通過贈與已實際取得該宅基地使用權的效力。因此，祝戀菊現持汝城縣人民政府2008年頒發的《集體土地使用權證》來主張爭議的宅基地以及歐鐵先在該宅基地建造的私有房屋歸其使用和所有，有違誠實信用及公序良俗原則，依法應不予支持。二審訴訟期間，歐鐵先承諾自愿補償祝戀菊該宅基地費用29.83萬元，符合本案的實際情況，且不違反法律規定，同時為減少當事人的訴累，達到案結事了的目的，本院根據本案實際，一并對補償進行判決。原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但適用法律錯誤。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十五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十三條、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二）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湖南省汝城縣人民法院（2009）汝民重字第3號民事判決；

二、駁回原審原告祝戀菊的訴訟請求；

三、由歐鐵先在本判決生效后三十日內補償祝戀菊費用298,000元。

如果未按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2590元，二審案件受理費2590元，合計5180元，均由祝戀菊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胡  桐  輝

審  判  員    許  永  通

審  判  員    歐  澤  毅

二○一一年十二月九日

代理書記員    李  岳  春

附相關法律條文：

《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十五條  當事人之間訂立有關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不動產物權的合同，除法律另有規定或者合同另有約定外，自合同成立時生效；未辦理物權登記的，不影響合同效力。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十三條  當事人有權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處分自己的民事權利和訴訟權利。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　第二審人民法院對上訴案件，經過審理，按照下列情形，分別處理：

（一）原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的，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

（二）原判決適用法律錯誤的，依法改判；

（三）原判決認定事實錯誤，或者原判決認定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裁定撤銷原判決，發回原審人民法院重審，或者查清事實后改判；

（四）原判決違反法定程序，可能影響案件正確判決的，裁定撤銷原判決，發回原審人民法院重審。

當事人對重審案件的判決、裁定，可以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