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淄博市周村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

（2002）周民初字第1572號

　　原告王元成等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448名村民（名單附后）。

　　訴訟代表人王元成，男，1946年7月8日出生，漢族，高小文化，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農民，現住本村214號。

　　訴訟代表人王元良，男，1945年2月28日出生，漢族，初小文化，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農民，現住本村84號。

　　訴訟代表人張子祿，男，1942年5月20日出生，漢族，初小文化，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農民，現住本村202號。

　　委托代理人閆錫全（特別授權），淄博市周村公正法律服務所法律工作者。

　　被告淄博市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村民委員會，住所地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

　　法定代表人魏延良，村主任。

　　第三人王明祥，男，1966年4月4日出生，漢族，小學文化，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農民，現住本村246號。

　　委托代理人趙業斌（特別授權），山東三齊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告王元成等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448名村民與被告淄博市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村民委員會（以下簡稱朱首灣村委）、第三人王明祥承包合同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訴訟代表人王元成、王元良、張子祿及其委托代理人閆錫全，被告朱首灣村委的法定代表人魏延良、第三人王明祥及其委托代理人趙業斌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訴稱，2001年3月1日被告朱首灣村委未廣泛聽取群眾意見，未經村民會議討論通過，擅自把涉及全體村民利益的集體財產村南、北水泵承包給王明祥個人管理使用。王明祥承包該水利設施后，沒有完全履行澆地義務，致使全村大部分良田得不到及時灌溉，農民豐收無望。我們曾多次找有關部門要求處理，至今沒有結果。為此，我們450名村民聯名起訴，請求法院依法判決被告與王明祥2001年3月1日簽訂的水泵澆地承包合同無效并返還集體財產，保護農民的合法權益。

　　被告朱首灣村委辯稱，原告所訴屬實。當時村委會不健全，原主任辭職后，只有張永松和高范勤兩名委員，張永松被鎮政府指定臨時主持村委工作，張永松和高范勤沒有召開村民會議，即暗箱操作，將村集體水利設施南、北水泵承包給第三人王明祥。王明祥不但不給村民澆地，在大旱之前還將水庫的水私自放掉，引起村民不滿。因此同意原告的訴訟請求。

　　第三人王明祥述稱，原告所訴不實。首先，村委在與我簽訂承包水泵合同之前，征求了部分村民代表的意見，公開招標，我競標中標，程序合法，沒有違反民主議定原則，合同合法有效。其次，既便是村委在發包時未履行村民代表會議決議形式，合同簽訂后我已履行了合同義務，并且為履行合同投入5358元，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農業承包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二十五條第二款之規定，對原告的訴訟請求不應予以支持。其三，原告代表人代表450名村民起訴不實，其中大多數村民簽名的真實意愿不是起訴，故應依法駁回其起訴。

　　原告為支持其訴訟請求向本院提交的證據材料有：1、2001年3月1日，高范勤、張永松以朱首灣村委名義與第三人王明祥簽訂的南、北水泵澆地承包合同1份；2、張永華、張永榮、王元利等五人書寫的證言5份，述明起訴是其本意，在第三人王明祥提交的3號證據材料中的簽名是受王明祥威脅所簽。

　　被告朱首灣村委未向本院提交書面證據。

　　第三人王明祥為支持其述辯，向本院提交的證據材料有：3、打印內容相同的書面證明材料80份，在證明人位置簽名的有張永華、張永榮等263人。擬證明原告人數不實，450人中有263人不知道起訴。

　　應第三人王明祥要求，證人張永松出庭作證。

　　庭審中，原、被告及第三人對上述證據進行了質證。三方當事人對原告提交的1號證據材料均無異議，本院確認為有效證據。原、被告對第三人提交的3號證據材料均提出異議，認為其中的簽名者均系受第三人王明祥脅迫所為，起訴才是其本意，其中的簽名者原告張永華、張永榮當庭對第三人進行了反駁，陳述了受第三人脅迫簽名的過程，堅持起訴才是其真實意思表示。其余261人沒有出庭。被告未對原告人數提出異議。本院認為，提起民事訴訟是法律賦予公民作為原告的一項訴訟權利，鑒于本案糾紛在朱首灣村已是家喻戶曉的實際情況，非經原告本人當庭說明不同意或不知道起訴，作為第三人的王明祥無權代原告處分其訴訟權利，且王明祥提交的在格式化證明材料上簽名的263人中的張永華、張永榮也當庭陳述堅持起訴，其他261人均未到庭說明不同意或不知道起訴，因此可排除原告中有不同意或不知道起訴的可能，故本院確認第三人王明祥提交的3號證據材料對本案事實不具有證明力。另經本院核實，原告實際人數為448人。

　　在本院調查2001年3月1日簽訂水泵承包合同前，村兩委的組成人員及如何決定承包方式時，應第三人要求，張永松出庭作證稱，原村委由主任魏繼勇、委員張永松、黨支部書記高范勤兼村委委員三人組成，魏繼勇于2000年7月辭職后，鎮政府指定張永松為村委代理主任，主持工作，村委未改選；與王明祥簽訂承包合同時征求了部分村民代表的意見，但提供不出具體時間、被征求意見的村民代表的人數、姓名等；還證明張貼了招標公告。第三人對證人張永松的證言無異議，原、被告對證人張永松關于征求了部分村民代表及張貼了招標公告的證言不認可。本院認為，原、被告對該部分證言不予認可，證人又未提交能夠證明其證言真實的相關證據，故本院確認該部分證言不具有證明力。

　　根據上述有效證據及各方當事人的陳述，本院認定以下案件事實：王村鎮朱首灣村共有270戶736名村民，250余畝土地，皆以務農為業，村里共有南、北兩臺水泵用于村民澆地。2000年3月份以前，村委由主任魏繼勇、委員張永松、中共朱首灣村支部書記兼村委委員高范勤三人組成。魏繼勇于2000年7月辭職后，村委沒有改選，王村鎮政府指定村委委員張永松為代理村主任，主持村委工作。2001年3月1日，時任中共朱首灣村支部書記高范勤、村委代理主任張永松以村委名義與王明祥（乙方）簽訂南、北水泵澆地承包合同一份，將南、北水泵承包給王明祥。合同約定：承包期限10年，頭三年不交承包費，從第四年開始每澆地一遍向村委交承包費200元；承包期間管子、電機由乙方管理，水泵需更換和維修一切費用由乙方承擔，澆地遍數和時間由村委安排。合同簽訂后，部分村民因澆不上地、澆地不均、澆地不及時而多次要求包村干部解決并到鎮政府上訪未果，王元良等448名村民遂聯名于2002年12月2日向本院提起訴訟。

　　本院認為，南、北水泵屬于朱首灣村的集體水利設施，采取何種方式管理，涉及到全體村民的利益，依法應當通過村民會議討論決定。村民委員會依法應當由主任、副主任、委員共3至7人組成。高范勤雖時任黨支部書記兼村委委員，張永松雖被指定為代理村主任，但在村委不足法定組成人員的前提下，又未經村民會議討論決定，即以朱首灣村委的名義與第三人王明祥簽訂承包合同，將涉及全體村民利益的南、北水泵發包給王明祥，不但屬于無權發包，而且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十九條關于涉及村民利益的事項必須提請村民會議討論決定方可辦理的強制性規定，依法屬于無效合同， 第三人依據該合同取得的水泵承包權自始即不具有法律約束力，故對原告要求確認合同無效及第三人將水泵返還給朱首灣村委的訴訟請求，本院依法予以支持。第三人關于為履行合同已投入5358元的辯述，與本案不是同一法律關系，不屬于本案的審理范圍，故本院依法不予采信。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十八條第一款第五項、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第五十八條等規定，判決如下：

　　一、2001年3月1日高范勤、張永松以被告淄博市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村民委員會名義與第三人王明祥簽訂的南大泵和村北水泵澆地承包合同無效。

　　二、第三人王明祥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一日內將南大泵和村北水泵及附屬設施返還給淄博市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村民委員會。

　　案件受理費50元，其他訴訟費用360元，由被告淄博市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村民委員會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

審 判 長 王法清

審 判 員 尚鐵剛

審 判 員 李欽明

二 O O 三 年 三 月 十 日

書 記 員 張愛青

［評析］

　　《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自1998年11月4日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五次會議修訂通過并頒布實施，它施行的基本原則是保障農村村民實行自治，由村民依法辦理自己的事情，發展農村基層民主，促進農村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自公布之日起，包括本案被告在內的村民委員會均受該法調整，不因人民群眾的認知程度決定適用或不適用。

　　首先，村民委員會應依法組成。村民委員會是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實行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它產生于農村廣大人民群眾，為群眾服務，受群眾監督。《組織法》第九條規定“村民委員會由主任、副主任和委員共三至七人組成”，第十一條規定“村民委員會主任、副主任和委員，由村民直接選舉產生。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指定、委派或者撤換村民委員會成員”。2000年3月份以前，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民委員會由主任魏繼勇、委員張永松、黨支部書記兼村委委員高范勤三人組成，魏繼勇于2000年7月辭職后，村委在缺少一名成員的情況下，沒有及時改選或補選，而是根據王村鎮政府的指定，由村委委員張永松代理村主任，主持村委工作。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委由原來三人組成減少為二人，雖然只是數字上的變化，但已違反了《組織法》的規定，對涉及村民利益的問題，村委將無法實行民主決策，更難以實現民主管理。

　　其次，村民委員會應依法行使自治權力，維護村民合法的權利和利益，不允許違反民主議定原則，更不允許委員會個別成員自行其事，擅斷專行。村民委員會的責任是辦理本村的公共事務和公益事業，調解民間糾紛，協助維護社會治安，向人民政府反映村民的意見、要求和提出建議。《組織法》第五條規定“村民委員會應當支持和組織村民依法發展各種形式的合作經濟和其他經濟，承擔本村生產的服務和協調工作，促進農村生產建設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村民委員會應當尊重集體經濟組織依法獨立進行經濟活動的自主權，維護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保障集體經濟組織和村民、承包經營戶、聯戶或者合伙的合法的財產權和其他合法的權利和利益。村民委員會依照法律規定，管理本村屬于村農民集體所有的土地和其他財產，教育村民合理利用自然資源，保護和改善生態環境”。《組織法》賦予村民委員會如此廣泛的權力，同時也規定了他必須定期向村民會議報告工作。《組織法》第十八條規定“村民委員會向村民會議負責并報告工作。村民會議每年審議村民委員會的工作報告，并評議村民委員會成員的工作。村民會議由村民委員會召集。有十分之一以上的村民提議，應當召集村民會議。”第十九條規定“涉及村民利益的下列事項，村民委員會必須提請村民會議討論決定，方可辦理：（一）鄉統籌的收繳方法，村提留的收繳及使用；（二）本村享受誤工補貼的人數及補貼標準；（三）從村集體經濟所得收益的使用；（四）村辦學校、村建道路等公益事業的經費籌集方案；（五）村集體經濟項目的立項、承包方案及村公益事業的建設承包方案；（六）村民的承包經營方案；（七）宅基地的使用方案；（八）村民會議認為應當由村民會議討論決定的涉及村民利益的其它事項”。本案所涉及的對象村集體水利設施是全體村民賴以生產所必須的財產，對該設施采取何種方式管理，涉及到全體村民的利益，依法應當通過村民會議討論來決定。而被告在村委員不足法定組成人員的前提下，又沒有提請村民會議討論決定，擅自以村委會的名義與第三人王明祥簽訂水利設施承包合同，侵犯了群眾參與自治管理的權利，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定。

　　再次，關于審理農業承包合同糾紛案件，1999年6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第1066次會議通過《關于審理農業承包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2條規定“發包方所屬的半數以上村民，以簽訂承包合同時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等法律規定的民主議定原則，或者其所簽合同內容違背多數村民意志，損害集體和村民利益為由，以發包方為被告，要求確認承包合同的效力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并可通知承包方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周村區王村鎮朱首灣村共有村民736名，參加本案訴訟的村民有448名，超過法定半數。

　　綜上所述，被告與第三人王明祥簽訂的南北水泵澆地承包合同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項“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應屬無效合同。第三人王明祥因無效合同取得的財產管理、收益權，應當予以返還。故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等有關法律規定及司法解釋，作出以上判決。